茫茫天地，风如剑，雪如刀。

便在这风雪深处。

“你们是什么人？”

“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一群黑衣人组成的包围圈中，水悦儿神色清冷。

说起来，能走到这里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别看表面上没事，实际上，她现在的状况十分不好。

此刻，她眼前模糊一片，脑海幻象重重。除了知道被拦住，却是连这些人的真正面目都看不清。

但不论如何，她知道，她不能倒下！

是的，不能倒下！

她必须坚持住，否则，她不确定会发生什么后果。

风很烈，雪很冷，真正深寒的……却是人心！

用尽最后的力气，她咬牙轻斥一声，“让开！”

就这么两个字，她的身子不由自主晃了一下，摇摇欲坠，目光也变得涣散起来，瞳孔失去焦距。

看到这一幕，四周黑衣人笑了。

“不行了啊！”

“倒！倒！倒！”

“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遇上这么个大美人，不比雪宫那群娘们差了吧？”

“看上去是匹烈马，还身受重伤，不过……我喜欢！”

“嘿，这鬼地方呆了好几年，平日里鸟毛都不见一根，今天算是老天爷大发慈悲了！”

“是极是极，一会咱得好好乐乐，您说是不是啊，少主？”

“……”

狞笑不断，污言秽语满天飞。

之前还没怎么出声，眼下看到包围住的女人那个样，一群人简直跟许久没吃到肉的饿狼一般，双目放光。

至于那个为首的人，他就一直阴沉着脸，一直阴着，没有说话。

水悦儿没出声。

精神上的极度虚弱，让她出现严重的幻听、幻视，此刻，她不敢多浪费丝毫的气力。

她知道现在情况很不秒，甚至于她已经完全无力反抗，但是，她还有最后一个选择，那就是自杀。

是的，她还可以自爆！

最后的意念已经锁定星府星丹，早在被围住的时候，星丹就已经处于爆发的临界。

只是，没人愿意去死。

她也不例外！

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放弃生存的权利。

说到底，她还是怕了！

曾经她不怕死，她甚至恨不得早点解脱，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渐渐就有些怕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跟在楚辰身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就像眼下，虽然不乏求死的勇气，但她还希冀着一线曙光。

她的想法很简单，虽然已经在劫难逃，但若是……若是还有一丝希望呢？

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多回味一丝？是不是就可以多想念一刻？

就这样，场面渐渐沉寂下来。

风雪如刀的世界，已经不再有人出声。

一群人的目光已经越来越热切了，看那意思，他们随时有可能扑上去。

但是，他们没有！

看得出来，这些人在强行克制，他们渴望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是的，忌惮！

不是对那女人的忌惮，而是对这位跟随了数年的少主！

一想到少主血腥的手段，一想到主人施加在身上的枷锁，便是有再多冲动再多渴望，他们也只能生生忍耐着。

就这样不知过去多久，终于，那少主开口了。

“退下！”

声音很淡，少主眼中带着深深的不屑。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便是穷凶极恶又如何？控制着他们的生死，他们在他眼中如猪狗。

就这么两个字，一群黑衣人满是不甘的退后。

少主面无表情，上前一步，淡淡道：“很好，水悦儿，没想到事到如今你还好好活着！”

一句话，直接点破了水悦儿的名字。

显然，这是旧识！

突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水悦儿一阵恍惚，待回过神来，混沌的视线又恢复一丝清明。

只可惜……

“不是他呢！”

“也对，小东西才不会这么冷，他从来都是哄我开心或者走在哄我开心的路上。”

心里想着，水悦儿有些甜蜜，目光却再次黯淡。

只是那一瞬间的清明，她便看清了。

眼前那人不是楚辰，而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死敌！

顾无常！

她不知道这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这不妨碍她将他认出来。

当年，楚辰被逼流放罪域便有此人的功劳！

再往后，她被囚阴风洞险些被炼成傀儡，乃至水千寒身陨，同样有此人的功劳。

回想过往种种，恨，肯定是有的。

只是，而今的她已经无能为力！

所以，她依然没说话。

顾无常这个名字于她而言，不过是吹过平湖的一阵风，风来的时候，涟漪阵阵，风过了，也就过了，风平浪静，杳无痕迹。

“怎么，不说话？”

“还是说，如今的你已经虚弱到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戏谑，似乎，顾无常对水悦儿的情况十分了解。

水悦儿依旧沉默。

“看来状况真不太好啊，不过也对，剑无极这伪君子一贯就喜欢这种无耻伎俩，以他对楚辰那小子的恨，做出这样的事一点都不奇怪！”

“只不过……”

“恐怕他做梦都没想到你到现在都还没死吧？”

“真要说起来，你也是够可怜的，当年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而今眼看要好起来了，结果又来这么一出。”

“当然，我感觉真正可怜的是楚辰那小子才对！”

“虽然几度险死还生，最后还从罪域跑出来搅风搅雨，可终究，这小子还是天煞孤星。”

“发现没有？所有跟他有关系的都没有好下场。”

“你是这样！”

“当年的麒麟宫是这样！”

“天丹峰那两个傻女人还是那样！”

“可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都这样了，你们还一个个那么维护他？”

“不过好就好在，他终究还是死了啊！”

果然，顾无常十分了解。

与其说他关注水悦儿，倒不如说他一直对楚辰耿耿于怀。

因为当年的事，哪怕这些年根本都无暇分身，他依然对楚辰的情况了如指掌。

每一次楚辰兴风作浪，他的心情都十万分的不好。

不过现在好了！

雪宫试炼结束，虽然杀了不少人，但终究他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一想到那小子已经命归黄泉，他心里就说不出的快意。

然而……

“你错了，他没有死！”

“这辈子，你，还有你们所有人，你们注定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水悦儿说话了。

咬破了舌头，嘴角溢着血，疼痛给了他力量，也短暂的刺激着她的精神，让她保持清醒。

原本她是不想白费口舌的，只是说到楚辰，她便有些忍不住。

现在，她就很想知道顾无常得知楚辰还活着会是什么反应。

果然，顾无常面色一滞，明显有着被震住了！

只是很快，他又狂笑出声。

“你想骗我？”

“雪宫试炼都结束这么久了，你居然跟我说他还活着，你觉得我会信？”

话虽如此，顾无常的神色还是不可抑止有些紧张。

人的名，树的影，当初的楚辰或许也就那么回事，可这一场场血案下来，再没人敢于轻视。

“骗你？”

“呵呵，我骗你做什么？”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以为我不想安安静静就在雪宫死去？”

水悦儿冷笑，身形越发有些站不住。

终于，顾无常面色阴沉下来，“你别告诉我，你就为了躲着他才跑出来！”

水悦儿笑，却不再回答。

静！

冷！

风声呼呼，飞雪如刀！

良久的沉默后，“哈哈哈哈”，疯狂的笑声传出。

“活着又如何？”

“没死又如何？”

“纵然不死，举世皆敌，你以为他能活多久？”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傻乎乎的跑出来，因为，这根本就是他最后的时间了！”

“……”

顾无常猖狂大笑，心中清空朗月，无一丝阴霾。

水悦儿眉头大皱。

骤然间，顾无常声音又冷了下来。

“不过……”

“这样也好，身有要事，恐怕杀他也轮不到我了！”

“而今既然在这里遇上，你又对他那么重要，若是不做点什么，我心难安啊！”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顾无常狞笑着，随手一挥，人群再次退后。

而他自己，则一步一步朝着对面逼近，每一步都无比清晰，每一步，都会有一件衣物脱落。

这个时候，水悦儿的精神竟是格外的清醒。

她就这么看着，静静看着！

忽然，她就笑了。

十分动人，同样，也无比讽刺！

“你，比他差远了！”

一句话，也是最后的一句话！

声音出口，两行清泪落下，直接在眼角冻成冰凌。

星府内，星丹开始闪烁，“咔擦咔擦”，道道裂纹迅速扩张，密如蛛网。

星丹在碎裂！

星府在崩溃！

死神的脚步声声声入耳！

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呼——

呼——

砰——

砰——

时间在这一刻放慢，每一个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那么的沉重、清晰、有力！

便在这无与伦比的沉闷中，女子的笑容更美了，眼神更是如同初生婴儿一般纯净。

“爹！”

“娘！”

“语冰姐姐！”

“……”

过往一幕幕浮现，脑海中幻象万千。

最后，一切都消失了，就剩下最后一张让人又爱又恨的脸。

“小东西，姐姐走了哦！”

“终于，不用再成为你的拖累了！”

“这些年，心里好累，真的好累！”

“……”

终于，水悦儿闭上双眼。

最后的余光，她看到一道烈焰破空而来，炙热、爆裂，却又似乎……带着一丝莫可名状的温柔！

那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