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轮值考官出去，督学和学政盘算着这件事情能给自己带来的利弊。从整体看，利是大于弊的，就算弄错了事情，顶多被州府大人责骂一顿。若是李元一的成绩还可以，这完全可以说成是自己治下出现文曲星，光是一天做完卷子就够吹一波的。

整体上是这样，绊住两人的是李元一能不能做到这件事情。两人都是考场上的老油条，对于试卷的把握无比精准，能在第三天按时做完试卷的都少见，两天做完试卷的没见过，一天更不可能。要是李元一是两天做完的，二人肯定立马报给州府大人，启动特殊阅卷程序，把李元一的卷子拿出来看，可一天做完卷子实在太夸张，把答桉拿给他抄，一天都不一定能抄的完。

“怎么说？”督学先开口。督学的职位虽然大一些，但年龄小，很多事情上需要参考学政的意见。

“现在不能确定的是李元一的试卷有没有写完，要是他真的能写完，到不成问题。一天啊，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不能让人相信。”学政说出了其中的难处。

“是真么说，可我们总不能现在把卷子开了，拿出来看吧。”督学也没啥好办法。

“先把李元一叫过来，用刚考卷子的题目来试试他，要是他都能立即答出来，就算答桉不对，咱们也能判断李元一是不是把卷子做完了。”学政想到个办法。

“善，把人叫过来试试便知。”督学表示同意。

陈汶在考房等到了天黑，没人来问自己，感觉奇怪。发散神识，陈汶看了别人的答题情况才发现今天犯下的错误，为了一时的灵感爽快，写的太快，超出太多了。别人的试卷才写到三分之一不到的地方，前面还留下许多空白，然而自己不仅写完了，还写的满满的，一题都没落下。这样看，自己写的太好也是问题，超出凡人的极限，会被人相信。

正等着，陈汶被兵丁带出，进了考务大厅，州督学和学政正等着自己。

“你是李元一？”督学开口问道。

“是。”陈汶先行礼，从规矩来讲，两人作为此次考试的监考官，算是自己的恩师。

“都做完了？”督学接着问道。

“是。”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一日做完考卷在我朱雀国开科举以来都没出现过，实在让人震惊。”学政在旁边补充道。

这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想来从自己身上套东西了。自己也是的，写这么快干什么，一不小心成了朱雀国历史的第一。

“某地佃户将收获的好米换取银钱自用，劣质米交租，丰收之年也声称歉收，拖欠地租‘渐以成‘风’，官府勒令田主完粮纳税，于是称货完官而田主病。这是什么原因，怎么解决？”督学手里拿着今年的试卷问道。

“国之税收异化。”陈汶一句话答完。

“九百九十九文钱，时令梨果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梨果多少价几何？”督学换张卷子接着问道。

“梨八百零三文，果一百九十七文。”

督学惊愕，次学子的算学很不错，应该是真实算过的。

“水、火、金、木、土、谷惟修。”学政问道。

“所谓「德惟善政，政在养民」，圣人之德就体现在处理好政务，把「水、火、金、木、土、谷」这些东西都安排好，那就叫「惟修」，就能把人民养好。”

……

学政和督学随机抽出问题，询问陈汶，想测出陈汶到底有没有把后面的题目昨晚。测试的结果让两人非常满意，大部分的解答都在点子上，而且内容精炼，能用一句话说的绝不会用两句。这样才对，只有精炼到这种程度才能达成一天完成考试的目标。

“好，想不到白鹿书院出了你这样的人才，是我朱雀国大幸啊。”学政对陈汶的回答赞不绝口。

“确实，夜已经深了，你先休息。来人带李元一去偏房歇息。”督学吩咐道。

陈汶抱拳告辞，两位考较自己的学问到现在，是为了考卷的内容，他们所提的问题都在考卷上。

“学政，你看怎么办？”等陈汶走出去，督学忍不住问道。

“很好，”能得到学政这样的表扬很不容易，“虽然答题内容略显呆滞，可对每个题目的重点把握的很准。要是能入朝为官，有三品之资。”

“只有三品吗？我看一品也不成问题。”督学的观点更为乐观。

“一品需要朝中有支持，我看此子应该是出身耕读之家，能获得支持不多，三品是他的极限。”学政确定说道。

“三品就三品吧，比咱们好多了，混了半辈子，也只是个从五品而已。”督学感慨道，自己爬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正五品，想上一步，难啊。

“咱们这就通报州府大人。”督学急于表现。

“善。”学政同意。

不管怎么说，李元一通过了自己二人的测试，至少从当场的问答来说，他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要试卷不要出大错误，基本上这次科举考试场上最快答题记录就产生了。

遣人拿着特批的条子去州府大人那儿去请人，等州府大人到来，把这件事情确定下来即可。

报信的人知道此次事件意义重大，很可能两位大人的升迁就在这次机会上。快马加鞭，将书信送达州府大人，把考场里面的事情完本诉说给州府大人。

“此事当真？”州府大人这两天正在和小妾的闹矛盾，小妾总是觉得自己不中用，不能满足她。州府大人被气的不行，然而情场失意，官场得意，突然有这么份大礼送到了自己手上。

按着规矩填写记录，州府大人进了考场，与督学、学政寒暄一番，几人前往保密室查看李元一的试卷。保密室规则严谨，想要启动特殊程序，必须三位最高负责的官员同时在场，并且没人需要签字画押，表明自己的立场。在查看过后，还需写下折子送到京城，向皇帝解释为什么要先拿出考卷查看，以及查看的结果如何。另外还要把试卷附上，由京城的太学审核，是否值得单独事前查看。

整个过程繁琐无比，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搞特殊，中间做手脚。一旦试卷被发现有问题，将对开启试卷的三个官员进行问责，当年考评为差，严重者会被降职。州府大人、督学、学政在这个问题上非常谨慎，在州府大人大人来了以后，由州府大人再查验李元一的答题，几人确保万无一失才同意开启保密室。

开门前的过程繁琐，进入保密室以后，反而轻松。里面只有一份试卷，其他人还在奋战，而这份试卷已经躺在保密室里一夜了。

“这就是李元一的试卷？”州府大人看着密封的印章问道。

“是。”学政回道。

“那就按规矩做吧。”州府大人吩咐道。

督学拿出才知道，小心的打开封口，拿出试卷，大致翻看，每一页都有字。第一步确认，不会是空试卷的情况，算不上欺骗。督学把试卷平铺在长桌上，整整将两丈长、五尺宽的长桌铺满。三个人分别从某一科看起，细细查看李元一的答桉。

明经、明法、明字、明算都有固定的答桉，比对起来非常容易，诗词也没什么出众的，最后的策问和对当朝问题的分析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问题。首先看到此处的是学政，李元一试卷上的策问答桉过于新奇，自己不是何能接受。要是他按照固定的套路答题，就算是不出彩，也能获得中上的成绩，可是眼下其中的内容奇特，甚至有点离经叛道，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学政不能做出决定，将策问试卷给督学评判。见学政慎重，督学拿在手中详细阅读，策问开始部分尚有些传统答题的味道，但到了后面开始了逍遥之学，彷佛不是一个学子，而是纵横天地间的散人。特别是李元一用生物生长做出的比喻，其中的过程都是自己没见过的，不好评价是非。

督学拿不准，看着学政一眼，将试卷交给州府大人，请大人定夺。

“两位都是老考官了，怎么在一个学生这里犹豫。”州府大人开玩笑道。李元一前面的答卷做的非常好，不仅时间短，正确率也非常高，不出意外，这份卷子肯定是在前几名的。

州府大人接过试卷，大致浏览，找出自己感兴趣的看，心中微动，这是要有多深刻的观察才能写出来的东西。其中包含的一些想法是自己为官多年才模湖感受到的，想不到这个学子已经思考到了这种层次。怪不说督学、学政二人拿不准，他俩常年忙于教化，环境过于单纯，不曾理解官场上的艰辛，才会拿不准这篇策问。

“还可以，看他写的应该是没经过他人指点，自己平素的观察深入，才会用最简单的比喻来讲解艰深的道理，也算是别出心裁。”州府大人评价道。

督学、学政二人见州府大人认可这篇策问，放下心，在这种时刻，自己过于保守的态度让自己的心态紧张。要是平时遇到这篇策问，给不上最高的分数，中等还是可以的。

三人达成一致意见，李元一的这篇策问算是中上，可以采用。

三人虽然官职很高，但并未看出陈汶这篇文章的妙处。在写策问的时候，陈汶灵感爆发，很多东西没有表达在内容上，而是文字的书写变得更加契合内容和自然。给娟儿写修炼册子的时候，陈汶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把法力贮存在文字当中。在这篇策问当中，陈汶笔虽心走，没了刻意的痕迹，道法自然，自己与造化融入一身，写的东西暗藏法力运转，可以为没有修行的人开窍，乃至让有灵气的人感受灵感。

可惜三个人年岁已大，在灵感上也没有特殊之处，不能理解陈汶这篇策问的妙处。尽管三人无法主动感受，仍受到其文章上的法力滋养，看文章的时产生愉悦之感。

看完所有的试卷，三人确定李元一是有真才实学，这次为他启动特殊查看程序完全值得。接下来把李元一一天答完试卷的事情上报朝廷，为本州府打出名声。达成一致意见，三人正要出去，却不约而同的看向陈汶的策问，想要再看看里面的内容。

“两位还不走啊。”州府大人笑呵呵问道。

“不能置信，想再看一遍。”督学呵呵笑说道。

“是啊，治下由此人才，难道。”学政点头。

三人默契的转回，说是要再看看试卷，手却一起伸向了策问的卷纸。三人尴尬一笑，督学、学政二人拿回手，请州府大人先看。州府大人当仁不让，拿出策问慢慢阅读，在读的过程里感受到有股不知名的东西从头脑开始灌注全身，舒爽至极。从第一个字考试，到末尾最后一个字结束，自己的身体正好穿透。来时还有的头疼、腰酸的状况，在看完策问后都有所缓解，看来回去可以好好满足小妾。

督学从州府大人手里接过策问试卷，急吼吼看起来，学政也不顾形象，捏住试卷的另一边，凑着头一起来看。两人与州府大人的感觉一样，看完文章如夏日饮冰，通畅凉快，身体的机能似乎被激发，沉重的身体都变得轻盈几分。

看完策问，三人依依不舍走出保密室，锁上门，舍不得那种舒服的感觉。

“两位，咱这就回去写奏折，争取早日把消息传上去，也好彰显咱们的治学。”州府大人说道。

“好。”

“善。”

三人刚被陈汶的文章洗礼过，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想着现在就把事情给办了。好事情早一日报上去，才能更早的获得上峰的嘉奖。

州府大人还有自己的算盘，看完李元一策问，身体机能复苏，某处蠢蠢欲动，有种回到十八岁的感觉，正是回去挞伐小妾的好机会。趁着自己的力量提升，一定要最受宠的小妾感受自己当年的威风。

陈汶被安排在考场的客房里，没再见到督学与学政，第二日下午出考场，被告知要在州府内等候。

陈汶感觉奇奇怪怪，至于嘛，不就是早交卷子，有什么大不了。找到娟儿，陈汶被缠的不行，虽然只是两天的别离，娟儿已经想的受不了。整天跟在公子身边不觉得，离开公子以后，娟儿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每日里心神不宁。公子两天就回来，娟儿高兴的要命，自己终于有了主心骨。

“公子，靠的怎么样？”娟儿为公子端来水洗漱。

“做完了就出来，等成绩出来再说吧。”陈汶好不容易从娟儿八爪鱼拥抱里出来，放下自己的包裹说道。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娟儿浸湿毛巾，要给公子擦身体。

“督学传话不让我回去，等等看，你别啊，我自己能做。”陈汶正说着，娟儿的拿着毛巾就开始服侍公子。陈汶知道她是好心，想让自己舒服，可是自己太不习惯。

娟儿被公子抢过毛巾，没办法亲手服侍，每次都是这样，为公子端水可以，就是不能帮他擦身体。开始的时候娟儿还会生气，现在已经无所谓，公子是真的不想有人碰他。

娟儿最羡慕的是跟着的皮肤，跟婴儿一样，没有一点的瑕疵，比自己这个女孩子的皮肤都要好。自己在馆阁里面见过多少美妙的姐姐，可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公子的皮肤。公子的皮肤不仅仅是白嫩，里面似乎透着光泽，摸上去滑滑的，有机会自己就像上去摸两把。看起来不是公子馋自己，而是自己馋公子的身子。

“要是娟儿也有公子一样的身体该多好啊。”娟儿不由的说道。

“什么身体，自己的就是最好的，何必羡慕别人。”陈汶擦擦手，进入筑基以后，身上根本不会出现不洁净的东西，即使汗液也非常少，根本用不到清洗。现在的清洁，一边是因为习惯，一边是为了满足娟儿的心意。

“公子你给我的书，我已经看完了，还是记不住。”娟儿怯生生的说道。

“没事，这次考试我有所得，在写一本给你，你看的就不会这么难了。”陈汶想起在考场上灵感浮现的感觉，那种不刻意的写作才能将灵气、法力最好的融入文字里。为娟儿写的第一本书，里面的内容太过刻意，不够自然，才会让看的人难受。道法自然，要是符合自然规律了，写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为难人。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书重新写一遍，让娟儿不用受罪了。

“好呀，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看的就忘，我都怕公子怪罪我了。”娟儿撒娇道。

“行了，公子累了，你先出去，我要休息一会。”

“嗯，公子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娟儿答应道。

陈汶正在和小婢女斗嘴的时候，三封奏折和陈汶的试卷已经被快马加鞭的送往京城。州府大人、督学、学政的心思都一样，早点送出去省的夜长梦多。在地方上的大员都想再升一步，可大家做的事情都差不多，谁也不比谁能好多少。那剩下的就是比关系、比政绩、比成果。

能做到州府这一步的，哪个背后没有体系支持，缺的就是让天下皆知的成绩。这次李元一的成绩特殊，只要能公布出去就能震惊天下，州府大人、督学、学政会在朝廷、在天下人心中成为不可磨灭的神话。至于李元一，更是要好好的包装，把他吹成难得一见的神奇人物，只要李元一能在京城大考中再进一步，他就是朱雀国历史上有名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