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

此刻，灭世阵营最后一人的自裁。

与无间七死之间的战争，终于在此划下了终点。

咕哒子紧紧看着眼前剑刃刺穿身躯的存在，于血色中消散。

“真的……已经结束了吗？”她有些不敢相信。

八云紫有些轻轻吐了口气，根据群的动向，她能够大致看到与自己对立阵营的那些人所处。

虽无法明确，但至少已经足以让她发现，灭世阵营的全部人都已经不在这个特异点之中了。

“它们都已经不在了！至少目前为止，应该恭喜你，咕哒子。你们成功跨越了死亡的考验。”紫妈看着她缓缓道。

咕哒子却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比起这个。紫小姐，玛修她……”

“果然还是在担心吗？”紫妈看了她一眼，随之折扇一拍手掌。

天空中，间隙打开，露出了其中已经昏迷的少女。

少女静静躺在间隙里面，没有半分动静，此时更好似沉睡的公主一般。

咕哒子强撑着站起来两步走到间隙处。

随之看到了玛修苍白的脸色，那是已经仿佛连血色都褪尽般的苍白。

“她……怎么样了？”咕哒子有些无措，连忙转头看向八云紫。

紫妈轻声道。

“为了挡下盖提亚的光轮，她燃烧自己全部的存在，用你们的说法便是将灵基燃烧化作力量。”

“燃烧灵基……！！”咕哒子大惊。

紫妈见她样子，摊了摊肩膀，虽然有心捉弄，不过这个时候做这种恶作剧难免有些过分。

她便直接道。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紫妈淡定走来。

“或许在你们世界燃尽灵基，是危关性命的大事，但对于我们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

“相信已然见证此间情况的神，不会置之不理。”

“……神？”咕哒子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八云紫。

这个存在，是她第一次从对方口中听说。

紫妈摸着扇子“该怎么说呢？”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真的会头铁到跟拥有七阶存在的那些人硬怼吗？”

“这是……什么意思？”

八云紫轻轻抬头看向天际之外，那现在一定在看着此间一切的七阶们。

“我们背后，同样站着整个世界（七阶）啊！”

眼见咕哒子依然不理解的样子，她想了想道。

“难道忘了吗？那位与你们接触的翠子巫女。”

咕哒子微微一惊“翠子巫女，她也是……”

“没错。”紫妈点头。

“所以，目前为止，玛修的生命你不必担心。”

有紫妈的这番话，咕哒子内心的不安稍有平息。

翠子的力量，她见识过，对方不仅帮助过她们，更为曾经被柳碧落截住的她们，挡下了攻击。

而且从刚刚八云紫与柳碧落之间的对话，也已经能够知道，自己等人能得生，很大的原因，便是那位七死的最后一人，已经被翠子打到无力覆灭人世。

翠子巫女的力量，显然是超过她所认知的存在，甚至比无间七死更加强大。

然而，眼见着咕哒子的松气，紫妈的表情却没有因此缓和。

“安慰的话便到此为止了。”紫妈出声着。

“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她用扇子抵在咕哒子肩膀上。

“无间七死被打败，但我们的胜负还没有真正定论啊。”

紫妈说着收回手，转手一划，收纳着昏迷玛修的间隙悄然关闭，于此同时，地上同样因力量消耗殆尽而失去意识的凤娃也被收入其中。

“不要忘了，柳碧落死前所做的举动。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柳碧落自裁前的举动……咕哒子转思，想起了那人饮剑自尽的模样。

那绝不会是失败者该有的姿态，倒不如说，那反而更像是胜利者的自信。

“绝望——”

咕哒子喃喃着两字。

那出自于七死口中的话语。

同时还有的，那仿佛深渊低语一般的言论。

“能够毁灭人类的——从来都是人类自己。”

咕哒子心中不停的响着这句话，猛然间，她仿佛有所领悟。

急忙抬头，对上了八云紫的双眸。

“难道说——”

她心中浮现出了极为不详的预感。

紫妈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心中显然与她想到了同一方向。

“若是如此的话，我们必须赶回去才行。”咕哒子正色道。

紫妈难得正经应道。

“或许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也容不得犹豫了。”

她不容多言，直接粗暴的抓起咕哒子的衣襟，径直往感应中，如今唯一还留存人类的地点赶去。

已经没有足够的妖力，支撑她开启通往洛城的间隙。

现在的她们，只能用飞行这等五阶最基础的赶路方式前行了——

……

短短时间里。

这个星球，历经了符华的万象，大蛇的星陨，雅典娜的神力覆盖，以及盖提亚的光轮。

星球在六阶的力量下被各种摆弄。

如今六阶全部退场，遮掩天际的怪异也随之散去。

星球，终究还是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虽然现在已满是疮痍……

时序回归正常，昼日褪尽的黑夜显露出它无声的直白。

八云紫带着咕哒一路飞过，沿路所见，尽是废墟碎石，已完全看不到人迹。

更或者说，本来应该存在的人迹，早在接二连三的灾难下湮灭其中了。

纵使是妖怪的贤者，在如今气力耗尽的当下，要带着一个人类，飞行过这许多距离也是颇为幸苦的。

当二人到达洛城的时候，此刻，已进入深夜。

然而。

深夜的洛城，并没有想象中的宁静。

传入耳中的，是不尽的喧嚣。

映入她眼帘的，是或许已经预料，但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场景。

人类。

在自相残杀。

仿佛疯癫了一般，任由互相的刀刃砍在身上。

老人、小孩、妇女、男人，此刻的他们仿佛已不在是人，而是兽。

失去理智的野兽。

只会创造杀戮的野兽。

“为什么……会这样……”咕哒子低沉着话语。

“这……就是绝望啊。”紫妈抬眼看着眼下的那副场景。

“还真是被摆了一道。”

“所谓绝望，便是能够让人，放下一切，无视一切，疯狂、崩溃的源头。”

“感情、智慧、知性……人类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绝望的食料，将其壮大，最终直至自己灭亡。”

看着那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场面，咕哒子忍不住大声了起来。

“不能这样下去。”

“必须，阻止。”

“必须做点什么……一定要阻止才行……”

“紫小姐……！”

紫妈无声。

她无法回答，更无法给予帮助。

阻止，该怎么阻止？

这没有源头，要如何去阻止？

哪怕是七死传播的概念，至少也有灭世阵营的那群人作为源头。

然而，眼下导致一切的源头，柳碧落已经死了。

不！

柳碧落根本就算不上源头。

这份绝望，不是出自任何人的手上。因七死而诞生的绝望，是来自人类自己。

源头，只有一个。

那就是人类啊——若要阻止，那便只有一个方法。

将这全部的人类，滋生绝望，壮大绝望的人类。

一个不留的，全部消灭！

只有如此才能将绝望消除，可若是这样做之后，又能有什么意义？

八云紫的沉默，让咕哒子的声音也逐渐停息了下来，她明显感觉到了这位一直以来仿佛什么事都掌控在握的妖怪小姐……此时的，无能为力。

沉默半响，八云紫轻声着。

“总之，先找个地方下去看看吧。”

她看向咕哒子道“或许，还有留存的人类。”

“或许还能找到幸存者，这样一来，至少……我们还能有希望……”

咕哒子没有回答，她点了点头回应，气息有些低落。

脑海中，仿佛不经意的，再次想起了柳碧落的那句话。

毁灭人类的从来都是人类自己——是吗？

咕哒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她们历经千辛万苦，将七死所传达的灾害一一跨过，最终却被挡在了人类自己面前。

无法作为对手。

更无法与之战斗，从绝望诞生的那一瞬间，结果便已经注定。

这样的敌人。

这样的敌人！

该如何为敌？！该如何去挑战？！

——这样不是太过狡猾了吗？！

两人依靠着城墙的某处，悄悄落下，不惊动此刻已经绝望崩溃的任何一个人。

在这个情况，无论基于什么理由，她也不想对那些人动手。

忽然。

就在两人降落的时刻，城墙边缘，一个柴堆抖动了起来。

同时，有着些许粗犷的声音从柴堆后面响起。

“终于等到你了，咕哒子小姐。”

咕哒子闻声不由一惊，但她仔细看去的时候，却发现眼前是一个有些面熟的身影。

“你是……”

柴堆后面的人有些狼狈的捡着头上的碎屑。

“是我啊，咕哒子小姐。我是国师手下的四大护卫。”

经由他这么一说，咕哒子好似回忆了起来。

仔细想想，当初她与玛修刚到国师府的时候，曾经为了向国师证明自己的能力，玛修与国师手下的四个大汉战斗过。

这好似就是其中一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汉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为不久前的震荡，国师命令在下在城门附近等你和玛修小姐回来。”

“但不知为何，两个时辰前，洛城的居民仿佛都疯了一样，见人就杀。”

“我为防任务有失便临时躲了起来，现在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对了，玛修小姐没和你在一起吗？”

“玛修……”

咕哒子脸上闪过一丝担心。

想起如今还在昏迷的玛修，虽说八云紫对自己说过那些话，可没真正见到玛修回复，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心的。

但这些话，现在可不适宜说。

咕哒子摇了摇头“玛修现在有别的事，不在我旁边。”

“对了，不知道国师先生嘱咐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这……在下也不知道，不过等你们见到了，想必就能清楚了。”

“请咕哒子小姐你准备一下，国师此时便在天子宫殿等候你，这便跟我前去吧。”

“天子宫殿？”咕哒子微微疑惑，不禁想起，在来的这个世界至如今，还未曾见过的这位洛国天子。

她正要点头，却见八云紫伸手拦住了她。

“跟你走自然可以，不过在这之前，还请这位小哥你……先告诉咱，为何整个人类的种群都陷入绝望疯狂之态，而你却没事？”

她眼睛微微眯起，仔细的看着眼前人类大汉。

“绝望？”大汉有些不解。

咕哒子见状解释道“现在洛城的居民，都是因为沾染了绝望，导致精神完全崩溃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不过……”咕哒子说着，同样皱起眉头。

“如果真如柳碧落所言，是凝聚七死的绝望。这种程度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抗，而且这份灾难，并非是针对一人一地，是名为人类的整个族群。”

“你……为什么好似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听着咕哒子的解释，大汉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绝望吗？呵。”他轻声一呵。

“一切的灾难都是我等生命的历练，若是连这些都无法承受，又如何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大汉这般理所当然的说着。

然而，在听到他这般言语的咕哒子和紫妈同时惊讶抬眼。

“你，难道是……”

咕哒子口中吐出那个称号。

“死亡教派。”

大汉对此毫不紧张，他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

“是的，在下正是死亡教派的教徒。”

言罢，他看着咕哒子的表情直接道。

“想必现在咕哒子小姐你有很多疑惑，但等你到达宫殿之后一切都能得到解释。”

“不要再迟疑了，请跟我走吧。”

眼见大汉的催促，咕哒子心中忽然冒出了些许怪异的想法。

国师的护卫，而且看起来还是国师亲信的大汉竟然会是死亡教派的人。

她不禁想到了曾经与死亡教派那位无绝望者的接触。

这个教派。

好似，并不只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

心中思考着，但现在明显不是给她静心琢磨的时候。

咕哒子回过神来，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之，在大汉的带领下，她们通过某条偏僻道路，避过狂乱人群，径直来到天子宫殿。

然后。

见到了洛国国师舒墨染，以及第一次见到了这位洛国天子。

那位高座龙椅上的人。

不！不能说是人。

那是一个有着钢铁人形支架支撑的大脑。

泡在金色液体中的人类大脑。

这——竟然是洛国天子！！！

咕哒子正值惊讶间，便听那洛国天子如此说道。

“初次见面，或许也将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

“人类的救世主啊。”

“我乃洛国天子。同时，亦是死亡教派，曾经的无牵挂之人，你可以称呼我为——”

“无绝望者。”

咕哒子瞪眼大惊“无绝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