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大时代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什么最快乐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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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屋里亮着灯,周东华正对住镜子忙活,把一层白浆均匀涂抹到脸上,就像装修工往墙上刮腻子一样。

看到李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很快又抬起头,似乎有些不确定的疑惑:“今天你看起来心情很好,有什么好事吗?”

这么明显吗?李为心中自言自语一句,嘴里却回应到:“没有啊,还不是老样子”。

周东华一听,也不再说话,低头专心弄脸。李为在房间里呲溜溜走了几圈,又站到阳台上眺望一下,只是出租屋太小、握手楼太近,闭翳的空间根本容纳不下他这颗兴奋的心,他很想与周东华分享这快乐的消息,但又怕之后涉及金钱上的分享,毕竟这些年下来,手边也没有存到多少钱,她把钱都糊到脸上和身上,万一有点事情可怎么办,打工打得了一辈子吗?人总有年老色衰之时,回不去的家乡,留不住的城市,没钱防身,该有多么的风雨飘摇。

“嘿,我们出去吃饭吧,难得周末。”李为实在太高兴,忍不住说了一句,跟住又补了一句。

“好啊,”周东华含糊不清的回答,因为涂抹后的脸上不能张大嘴说话,说是会变形固定出褶子来,“稍等我五分钟,把脸上洗掉就好了”。

似乎是很久没有逛街了,李为觉得城中村的小巷子既熟悉又陌生,两边还是那些固定不变的握手楼群,马赛克外表的方形豆腐块,随主人家的经济实力,或高或矮、或胖或廋、开门朝向或东或西,好似一场烟囱们的集会。

但到了一楼铺面位置,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身,如同乡下小伙第一次看到大城市里的摩登女郎,急切的吞咽口水。很多店面已经重新装修,老式霓虹灯和石膏板造型外墙都已拆掉,换上更加明亮炫目的LED射灯和细腻的大理石墙面,还有许多商家将侧墙也打掉,更换成落地玻璃橱窗,养上一些漂亮的锦鲤、银龙鱼之类,或是一些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在里面走来走去。仅有的几家老店,点缀在透亮的窄街上,如同姑娘们鞋面上的劣质亮片掉了几个,一切都是那么的急迫,仿佛这是一座从农耕社会跨入现代工业的独木桥,晚上半步就会被身后的无形洪水淹没,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扬长而去,痛彻心扉。

“吃点什么?”周东华轻声问到,语气中透出微微的雀跃。

“不知道,你定吧,”李为东张西望,觉得这一切有些新奇,斜前~方的店子前围了几个人,店子里隐约传出阵阵如泣如诉的歌声:

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

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从不能相忘。

母亲总爱描摹那大河浩荡;

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遥远的家乡。

如今终于见到这辽阔大地;

站在芬芳的草原上我泪落如雨;

河水在传唱着祖先的祝福;

保佑漂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歌声太大,几个人受不了走了,几个人又被吸引过来了,李为走近一看,原来是家卖老酸奶的,店老板穿着厚厚的民族服饰卖力招揽,十一月的先锋仍是温热如夏,李为噗呲一笑,对周东华说到:“赚点钱还真难呀,酸奶卖不了两三瓶,还不够买痱子粉的呢”。

“别乱说,小心人听见,不好”。周东华捂住嘴巴轻笑一声,接着温柔的把手塞到李为手里。

手很软,有点凉。李为愣了一愣,回想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牵手了,心头竟无来由升起几分柔软,不远处几株婀娜的异木棉开满粉色花朵,灯光下婆娑摇曳,接着空气中隐约飘过几丝清凉,带有淡淡的清香,李为紧了紧手心里的手儿,鼻子莫名有些发酸,生怕被周东华看到,嘴里赶紧胡乱开起玩笑:“你听这歌,一听就是腾格尔唱的,这可是典型的九潜一深发声法,嘿嘿”。

“你净瞎说,好好一首歌被你形容的...都这么不堪,”周东华捂住嘴巴盈盈巧笑,弯弯的眼睛明亮看着李为,仿佛深邃天空里闪烁的星,“你今天真的很不一样,我喜欢你今天的样子”。

李为心里被点起个火苗子,拉过她在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嘻嘻一笑:“那还能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我。”

周东华使劲攥住李为的手,把头略略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轻声说到:“你越来越少和我说话,我有些害怕”。语调中有些哽噎,似乎刚才哭了。

李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心中莫名有点发堵,假装没有听到,默默的往前走去。

夜深了,激情过后,李为躺在床上,摸了摸身边人,回想她的说话,刚想感慨一番,一阵困倦袭来,脑中一沉,模糊闪过一丝害怕,莫非自己和李芳一样,也已经疯了,要不为什么悲喜越来越不由

自己控制,接着打了个哈欠,侧了侧身,脑海中明灭不定回响起几句歌声,昏昏睡去。

李为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回到家乡的那座山陂下,只是这里已变得陌生,不知何时新修了一座巨大的寺庙,但一切都是未完工的样子,宽阔的庭院里是黄泥地面,四周的神殿内满是木雕的佛像,没有金身,淡白得有些可怕,很多卷起裤管的老汉与老太婆正在上香磕头,脚面上的黄泥与场地融为一体,没有人说话,死一样的寂静。寺庙外建了很多白色的高房子,旁边紧挨着旧瓦房与绿色的田地,李为在梦中笑出了眼泪,在这里搞房地产卖给谁哟。

在连续两个一字涨停板后的周三,公司股票终于公告停牌了,原因是公司股票定增价格以董事会决议公告日前二十个交易日的股票均价九折作为定价基准,因此拉多两个涨停板后能形成更大的套利空间。为什么不再拉多一些呢?那是因为拉多一些后会带来很多不可预知的风险,太受人关注的情况下,后续的定增就会被找出更多的问题,镁光灯下厚粉底不一定能盖住满脸的麻子,当然这与操盘人的魄力密切相关,也就是无何县赌博里说的有没有量。

刘风很失落,电话里恭喜的同时,一个劲反问自己,一年多的权证都赌过来了,到这节骨眼上居然谨慎起来,真是鬼迷了心窍。李为很开心,客套安慰以后还有机会,心里很得意于那句,故冒险也能造世界。

只是世事多变,到了月底时候,大盘结束盘整,竟然脱缰上冲,就好像乡下烧田埂的春火,绵软无力的火苗稍不注意就迸发成巨大的山火,人心如同泥鳅,在炙烤中疯狂颤动,涨停板跟路边的狗尿苔一样,不经意间爬满整个屏幕。

刘风很兴奋,觉得这是军人开疆拓土最好的时代,带着他的残兵弱勇,想要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李为变得又不开心了,整日里后悔和幻想,不等停牌卖出,现在或许已多赚了二三十万,或许再把这些钱凑个首付,又能挣出个大大的未来,毕竟房价是另一匹脱缰的野马,只要骑上它,就会有电击般的快感。

只是公司的效率一如既往的磨蹭,所有人都在等叶老板拍各种板,叶老板在中介团队间挑来选去,用时间磨合价格,想熬出个最低价来,一个多月过去了,中介团队仍未进场,更别说后续尽调、评估等等事宜。气得李为跳脚直骂娘,从咒骂叶总到痛恨公司,接着延伸到一切比自己捡到更多钱的人,人就是这样,失落感远远大于获得感,所以人会一辈子活在怨恨中,而不会一辈子活在感恩里。

然后,07年就结束了,在一片狂热与躁动难耐中流水逝去,所有人都变得比昨天富有一大截,但所有人却变得更加不安,仿佛拥堵在河岸边的角马群,灵魂中根植进祖祖辈辈对肥美草地的渴望,惊慌失措,想要不顾一切的奔跑。

接着,08年走来了,如同潜藏在河水中的鳄鱼,在恐慌中将一些人撕得粉碎。

大盘持续上攻了一个多月,李为已经气恨到麻木,胡乱翻看各大网站资讯,米国次贷风波的消息与华夏资本市场气势如虹的褒扬将财经头版一分为二,李为心中愤懑咒骂,先锋市的房价都涨到天上去了,咋就不崩一下盘呢,不是说要向老美学习吗,倒是也学下这个呀,这样…这样,我就可以买房抄个底,弥补下股市里的损失了,哼。

办公室里则从未如此热闹与躁动过,到处是打电话抢火车票的声音,抢到票的松一口气,笑嘻嘻走来走去,没抢到的愈发着急,一边低声骂娘一边央求其他同事帮忙一起抢票。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在外呆了这么久,不管赚没赚到钱,只要冬季里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故乡的记忆犹如唐古拉山口的风烈烈卷起,或许是晚上的一口米酒、同乡的一句说话、母亲电话里唤儿的声音,雪山就崩塌了,思念呼啸汹涌,遥远、热烈、陌生、又熟悉

“今年回来过年么?”母亲在电话那头柔声问道。

“那个…怕是回不去,手上事情很多。”李为有些慌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想回去却又害怕回去的矛盾想法。

“不回来也好,我们过年也都在家,你姐还是那个老样子,我们不愿意去别人家,也不敢让别人到我们家来,不回来也好,省得一家人跟着全伤心,唉,”母亲强笑着喃喃,实在忍不住,隐约抽泣一声,赶紧打起精神来,努力强笑继续说话,“没关系,没关系的,家里一切都好,你事情忙就不回来了,只是…”母亲沉默了一秒钟,“只是,好久没有看到我儿子了,我老是担心怕不记得你的脸了”。

电话里的声音犹如鞭子,一下下抽打在李为的心上,他觉得有些痛,深深呼吸一下,压住鼻子里泛起的酸楚,暗想今年不犯这几个错误,就可以买辆车风风光光的开回去,也让母亲可以在外面

自豪一些,毕竟谁都有个衣锦还乡的梦,只是,唉,李为觉得自己很失败,无论事业还是生活上,默默长叹一口气,死死压下心中的自责与难过,强笑撒谎宽慰到:“这样吧,我看看能不能订得票到,不过现在订票很难,我尽量吧!”

“好呀,好呀!”母亲的声音中透出浓浓的惊喜,“我和你爸都老了,昨天照镜子,掀开头发一看,里面很多都白了,我难过的都想哭,拼命想用外面的头发压住,却怎么也盖不住,当真是老了,现在我们唯一想的是,能和儿子多见见面,多聊聊天,那就已经很好了,对了,车票的事,要不要我问一问,你是舅妈的姐夫就是开长途客车的。”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省得…省得麻烦别人。”李为赶忙拒绝,想要保住最后那一点自我幻想出的可笑自尊,挂了电话,用手轻拭一下眼角的湿润,暗暗打定主意,算了,去黄牛那定张高价票吧,没赚到钱就没赚到钱吧,反正也不会多走动。

只是没过两天,南方接连下起冻雨,回无何县城的道路打滑,翻了两辆车后封了路。到了第三天,冻雨结成的冰碴子压断了山窝窝里的高压电线,大部分的小县城都没了电,变成二三十年前孤村的模样。

李母打来电话,说不要回来了,言语里除了伤感外,居然还包含了许多的高兴,似乎某些纠结的事情终于解开了一样。然后绘声绘色形容起县城现在的情况,蜡烛是卖得最好的,已经涨到五块钱一根,晚上的时候,就只有豆粒大的黄光三三两两亮起,像一下子回到小时候龙头镇一样,不过就是天太冷,脚都冻得噗噗跳,街上没有人走动,大家烧炭火又怕中毒,就都窝在被子里,连麻将都没人打了,也好,你爸就可以少赌点博了。

说到这,李母又忍不住感叹:不过社会是不一样了,还是有有钱的人,城里几个大打流的做宾馆生意,买了好几台发电机在那咵咵咵的发电,县里有钱人和当官的都在那包房吹空调,那是够舒服;你三舅也包了一间,那是真潇洒呀,看起来这几年吃八色弄到钱了,房费要五百块一天呐,我是真不舍得;不过这也是因为他女儿回来了,爹娘为了子女多少都肯花,再说人家杨梅也聪明霸扎,乖巧得很,参加工作这才几年啊,就深得她们老板器重,好像当了个啥总之类,还给了股份,她爸妈高兴得半夜都要笑出声来;可能也是她命好,据说那家公司是新开的,没人愿意去,她一去后生意马上红红火火,看起来还是我们杨家老倌坟埋得好,你们李家老倌没埋好坟,你爷爷在阴间没保佑你这个独孙,你奶奶…;李为越听越难受,知道自己始终达不到那么多想要的期许,心里烦躁、发酸得连身体都僵硬痛苦。

母亲絮絮叨叨十分钟后,终于从这堆大大的话题里跳出来,接着讲起其他的亲戚们:还有你小舅,前两日子一看不对,故意在单位领导面前假装喝醉酒,他自己分管单位上的车,连夜叫司机送他一家人去市里过年,现在单位上的人还以为他在家里醒酒呢,你说好玩不好玩;你其他几个叔叔阿姨都在市里,那不是我们小县城能比的,要电有电,要吃有吃,唉~,就剩下我和你四舅两家,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只能在家里苦哈哈的挨冻…,李为完全不想再听下去了,但总不可能挂了母亲的电话吧,只能一个劲的尴尬傻笑,心里唉声叹气、忿怒羞臊。

女人的说话永远都是毫无逻辑的跳跃,特别是这个女人还是个老女人。李母说了两分钟后又跳跃了,或许是前几句话里提到个吃字,或许是看到客厅里的囡囡在偷吃零食,或许只是脑子里莫名其妙的一闪后顺口说出来,笑呵呵开始讲日常的吃菜来:乡下人封路进不来城,市场里的葱价涨到三十块一斤,你爸原农机厂的好多人舍不得,过年都包不上顿饺子,我是一口气买了三斤,看起来到年边还要涨。本来夏天那阵我和你爸说,到河岸边自己也开荒块菜地,你爸怎么都不肯,觉得挑尿桶太丢面子,否则到现在,不仅自己足够吃,还能拿来送人,多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像年下这么冷的天,我也不一定愿意种,比不得小时候,不种就没得吃,现代人都有钱,谁又愿意找苦吃,也就是些乡下人,趁天冷挣几个苦哈哈的辛苦钱…;半个多小时后,母亲的唠叨终于结束,如同过山车般的喜怒哀乐,瞬息万变、不可预知、不可捉摸…或许也不能当真。

李为放下电话,想着终于不用纠结回还是不回,轻松得忍不住都哼出歌曲,脑海里跟住浮现出一副模糊的场景,高低错落的雪白、红烟囱上的几缕青烟、笑盈盈扛着冰棱跑来跑去的小孩、火塘旁昏睡老嬷嬷轻摇襁褓依依哦哦的呢喃。然后他有些哑然失笑,自己都多大了,还想那些幼稚的事情,赚钱才是最重要的,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看点股票,于是轻轻摇一摇脑袋,模糊的画面就都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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