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舍离不去管韩九娘和于秀莲二人，如何交流相处。

他赶着出门行动，是为了连夜跟支援分队那二十二人都见上面，设法安排他们晋阶到渊魔二爻境界。

韩九娘因为俘虏的敏感身份，虽然明知手下成员所在，却无法直接取得联系。他们所有人身上的“大地行者手札”，都已被抓获他们的前御统领宁雅，当作奇形法器收走研究。

虽然手札有天然禁制，除去所有者本人之外，旁人无法看到手札上的任何字迹，完全不用担心泄密。但如此一来，也就断绝了他们和大地神廷，以及同伴彼此之间的联络。

而段舍离顶着芦城底层普通武者，辛老五的身份马甲。去接触那些被芦城各小队监管的大地行者，却不必担心引起旁人多余的联想。

但辛老五这厮地位太低，人品口碑似乎也差的可以。以他的身份行动，的确不容易引起怀疑，可同样也会遇到很多不必要的阻碍。

面子这东西，是要人家知道你是谁，还看得起，才会给你的。

想尽快跑完那二十二个小队，顺利见到要见的人。单靠辛老五的马甲直接去，恐怕连人家小队大门都进不去。

所以面子不够，就得实惠来凑。还要有个足够响亮的名头，来做敲门砖。

实惠段舍离不缺，尽管他没怎么顾得上四处搜刮。但“岁月山”储物玉坠里，多少还有些沿途随手放进去的杂七杂八。

暗世里各种吃食最为紧缺，果蔬之类更是近乎绝迹。他偶尔随手存到“岁月山”里那些，不仅数量有限，品相也参差不齐。

可放到暗世开启近两个月后的今天，就都要算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了。

好钢自然要用在刀刃上，今夜想要顺利搞定另外二十二个芦城小队，正是这些好东西派上正经用场的时候。

至于能当敲门砖的名头，最方便、最靠谱就是那位后御第三副统领辖下第六小队首领，姓李的老者了。

段舍离当即从“岁月山”储物空间角落，堆积成小山一般的杂物里。翻出四个看上去有模有样的盒子，选了两种品相尚可的鲜果，两种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干果装进去。

拿上临时拼凑的“重礼”，打听到这条街相隔不远便是李首领住所。他就直接顶着辛老五的马甲上门送礼。

李首领本名李谦恒，暗世来临之前，是芦城一位小有名气的教书先生。

暗世来临后他家人接连死于邪祟异类之口，只剩他一人侥幸存活下来。春风城主占据芦城，他被选中加入后御所属战队。因为人聪明适应能力不错，很快就连续拼接三处异类肢体，成为小队首领。

虽说拼接异类肢体让他心里很别扭，总觉得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自己已变得面目全非，根本不像个人了。

但实力提升立竿见影，能让他给死去的家人报仇雪恨，可以轻易捕杀那些吓人的邪祟异类，总算是种安慰。

尽管自觉变化极大，但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依然保有不少教书先生的习惯。

比如初见一个人，他很快就会根据多年教书育人的经验，给眼前之人快速打分。并且比较固执的坚信自己最初判断。

可于此同时，他也会在意此人风评口碑，拿来和自己最初的判断进行比对验证。

这种习惯本来很矛盾，你信自己的判断，就不要太在意别人的说法；非常在意别人的说法，就不要太过固执己见。

但他就是乐此不疲，似乎能从这种习惯之中，找到当初做教书先生时的乐趣。

眼下李谦恒李首领就在进行这种比对，感觉很有些意思。

既然答应了明天把辛老五要进队里，他回来后就派家里几个伺候他的下人，去城内普通武者间询问打探。

他本人对辛老五印象挺好，给出的分数可不低。除去武艺稀松，长得有点像个流氓色批之外。此人在战阵之上头脑清晰、眼光准确，心态沉稳。

仅凭手中一帮刚刚抓来毫无用处的杂鱼，就能发现战机灵活调整，虚张声势造成敌方心态崩溃。这样的人才调理好了，很快就能帮自己分担不少压力。

芦城同对岸鹤城的消耗厮杀日日进行，从无间断。两位城主大人之间的恩怨，下面人无可置喙，只能听令对战不止。但战阵上随时可能遇到各种意外，队伍里多一个脑子够用，心里不缺路数的明白人，整个小队都能受益不少。

不久后几个下人陆续归来，询问打探到的风评基本一致。辛老五原本是从附近镇子里逃到芦城的，来了有大半个月。为人好色、小气、贪婪、爱偷懒、没义气、见事就躲、见好处就上，武艺差还喜欢显摆……。总之各种不堪评价，没有半点好话。

这就跟李谦恒亲眼所见，根本对不上号。他自诩教书育人大半生，看人入木三分。还真是很少遇到两下里相差如此大的情形，感觉所见与所闻根本就不像同一个人。

他对辛老五更感兴趣的同时，也格外加了小心。当然，答应好明天一早要他入队不会变。但找后御统领的路子，安排换接异类肢体提升实力的事，就得先缓缓往后排。等看得更清楚些，再提拔重用不迟。

李谦恒这里刚做出决定，下人进来禀告，辛老五趁夜前来登门，求见李首领。

李谦恒还以为他们今夜忙于安置，没想到辛老五这么快就会登门。想到所见与所闻的巨大差异，李首领倒是很有兴趣多探探辛老五的底，当即让下人引他进来。

段舍离见到李首领，呈上此时难得一见的干鲜果品。言明是去城外抓人之际，从乡下某个大户地窖中弄来的。

而后便向李首领陈说，韩九娘和他回去谈论，彼此在暗世开启后的种种遭遇。深感如此诡异乱世之中，能侥幸遇到李首领这样待人恩义的长者分外难得！

比起原先她所在的什么“大地神廷”，不知要好到哪里去了！

因此韩九娘和他商定，日后就留在芦城，留在李首领麾下安心效命。她原本带来那些分队手下，最好也劝他们安心留在各自小队。

只是韩九娘碍于身份，不便再亲自和以前那些队员联系。

所以让五表哥替她出面，向李首领禀告。最好是以李首领的名义，派五表哥去跟她以前那些队员表明态度。韩九娘已经跟大地神廷彻底决裂，劝说那些队员也都打消逃走的妄想，真心融入各自小队，日后为芦城而战。

……

段舍离言谈之中，把李谦恒捧得很高。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受到他人格感召，表兄妹二人才会如此死心塌地，处处为芦城大局着想。

这些肉麻兮兮的恭维言语，以他原本身份，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但眼下换了辛老五的马甲，说出来就无比顺畅，怎么顺耳动听怎么来。反正辛老五人品差嘛！小人谄媚是多正常的事，撒着欢可劲儿捧呗！

他并不知道，李谦恒乃是教书先生出身。只是感觉如此借口比较合情合理，更容易让李首领认可而已。却没想到恰好暗合了李首领原本的身份。

好听的恭维话人人爱听，但此刻在李谦恒听来，却觉得辛老五所说发自肺腑，格外诚挚，绝无半点虚假。

下属受他教导感召，做出痛改前非的人生重大抉择，这简直太符合他心意了。就像以前众多学生，在他全心全意教导感召之下，痛改前非努力向学，从而改变人生际遇一样。都是能令他觉得人生成就感满满，内心深处无比欣慰的美事！怎么可能有假？

再看辛老五，虽然还是长得像个流氓色批，但人不可貌相嘛！

此人不但头脑清晰、眼光准确，心态沉稳；而且对人诚挚，言辞得当，毫无粗鄙之态。看来那些所谓普通武者间的不佳风评口碑，完全都是他鹤立鸡群，遭到群小妒忌所产生的流言，根本不足采信。

李谦恒还是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接触的实际感受。

至于辛老五提出的要求，在他看来更是有益无害，锦上添花的好事。

以他的名义，由辛老五出面奔走劝说。一来完全不用他操心费力，就可收获感召俘虏诚心归附的美名。

二来若各小队那些俘虏，都能更加安心效命。至少那二十二支小队的首领，多多少少总要承他的情。

既然如此，没理由放着河水不洗船不是吗？

所以李谦恒非但当即答应了辛老五的提议，而且还将自己身份令牌暂借给他，让他凭此去拜见那二十二支小队首领。

等辛老五满脸感激，拍着胸脯担保必定连夜办好此事，匆匆告辞之后。

李谦恒已经在心底默默更改了先前的决定。打算明天把人要到队里，立刻就去找后御统领。安排辛老五第一个换接异类肢体，尽快提升实力！

段舍离意外拿到李首领的身份令牌，只觉今晚之事开了个好兆头，看来应当会比较顺利。

他马上翻找“岁月山”储物空间，凑出一份又一份“重礼”。按照名单由近到远，开始一个个去拜访那些小队首领。

路子这么走果然顺当。有李首领的身份令牌当敲门砖，起码没有任何一队首领，会托大不见他。

等见到小队首领本人之后，他不但送上“重礼”。而且仗着辛老五的马甲，大肆恭维吹捧，完全不用顾忌自家脸面。

各小队首领听说，是主动来替他们安抚人心的好事，还有李首领身份令牌做背书。当然不会设置障碍，立刻派人领辛老五去见队中监管的俘虏。

段舍离照方抓药，每次见到支援分队被俘成员，嘴里说着韩九娘要他们跟“大地神廷”决裂，安心为芦城小队效命的话；袖口中微露“大地行者手札”，便能马上让对方心领神会。

随后取出点小东西赠送给周围之人干扰视线，神不知鬼不觉便将相应入魔曜石，塞到分队被俘成员怀里。

最后再叮嘱两句，等他走后抓紧去小队首领处表明态度。就算顺利达成目的。

段舍离告辞离去，各小队首领吃着口感不错的“重礼”，再听到小队监管俘虏主动来表忠心。自然对辛老五印象不错，觉得老李头果然会调教人，手底下有个懂事嘴甜，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家伙。

那二十二支小队分别归属六御，数量虽不算多，却几乎遍布全城各个不同区域。

段舍离一支小队接一支小队跑下来，直忙到后半夜，才把所有分队被俘成员的相应入魔曜石发放到位。

先前李首领身份令牌说好是暂借，事后需要立即归还。眼下虽然时间已经很晚，如此重要的东西，段舍离也不会留在身上，省的平白让李首领生疑。

他当下从城北最后前往的那支小队所在街区，横穿内城前往李首领所居城南街区。

此时夜深，除去偶尔传来发现邪祟异类的短暂激斗声，整个芦城基本上静悄悄没什么人迹。

谁知他行至城主府附近一座跨河小石桥之际。却惊见有个容颜娇媚无双，眼波盈盈欲滴，好似融融春风般的绝妙女子。神态娇柔慵懒，依靠在石桥栏杆之上，痴痴地仰头看着月亮。

这是什么情况？大半夜冒出个美女，跑到无人石桥上来看月亮？

段舍离第一反应，眼前恐怕是晋阶有成，极为厉害的某种邪祟异类。但稍稍放出魂念之力感应，居然的确是个真人，并非妖物或怨物灵体之类。

他仔细打量这奇怪的大美女，发现在她身周三尺范围内的半空中，一道淡绿色轻风，绕着她身形不远不近，柔柔吹拂不定。几乎每次在空中变换方位，轻风内部都会变幻出各式各样不同的生命体形象。

如此姿容绝世，明显不是一般人物的存在。他此刻顶着辛老五的马甲，可不适合招惹生事。

所以段舍离皱眉稍作犹豫，就准备绕路另寻过河之处，再转道前往李首领居所。

谁知他刚准备迈步，石桥上那奇怪的大美女却转头看向他，娇媚脸庞之上满是嫌恶神情。樱唇轻启脆声道：

“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偷窥本城主赏月。臭男人！色迷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给我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