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开对平社道：“想一下对策吧，我也和那些整天想着怎么对付禹飞的巨头们接洽一下。”

“看看他们的脑袋里除了想着怎么对付自己人，怎么保全自己的实力，怎么在战争和战后捞钱外，还有没有一点对付敌人的策略。”

平社对此不抱啥期望，“你想让他们挤出几十万人去照顾这5000万难民，可比证道化神还难，他们宁愿对百姓哭诉说这5000万人为了大局，必须舍弃！”

燕开叹息了一声道：“怕就怕舍弃这5000万难民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平社也顿觉沉重，如果维系这条生命补给线，要付出的代价过高，那最终选择的还真就是无比残酷的舍弃。

可是当人类舍弃了人性，还是人类吗？一个连5000万同胞都可以舍弃的种族，真的能走远吗？

燕开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鬓角，好像在看自己的白发，是不是又变多了？

天权城外，白狼蛛一族老祖笑道：“人族有句话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对他们稍加威胁，在许以小利，给一个承诺，三管齐下，他立马就能为你所用。”

天风翼龙笑道：“你们一族将人捆起来说话，这他不同意也同意了，不过目的达成了就行，哪管你用的什么手段。”

白狼蛛老祖笑道：“咱现在就等着人族那边做出应对，舍弃也好，救人也好，主动权都在我们这边，非将他们折磨得军心大乱，离心离德不可。”

黑魔蛟斟了杯烈酒一饮而尽，痛快地笑了两声说道：“人族败势已经不可逆转，仙韵星大半以掌控在手，缥缈星本就是颓势，又被我们拿捏了人质和难民两处咽喉，定然呼吸不畅，迟早毙命。现在就单等皓月狼族那边传来消息，然后将人族一击而溃！这万世功勋就落在咱这一代。”

一众妖兽畅快大笑，自是推杯换盏不提。

皓月星，一坐青色巍峨的狼头宫殿内，传出瓷器破碎，桌椅被砸毁的声音，还伴随着愤怒的喝骂声，

“戎阎，我喊你一声弟弟，这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戎嗣，你的侄子，被人族这种肉食杀了，还是因为你那儿子戎俊而被杀，对此事，你就这态度？”

说话的是一个会毛狼人，披着紫色道袍，容貌看起来和戎嗣有七分想象，不过搁人族眼里，那都没啥区别，他拿起身边的一把椅子，再次砸的稀巴烂，碎屑溅洒殿堂，嘴里继续喝道：

“戎阎，别逼我今天把你的狼堡给砸了，或者直接将你干涉下位族群的事给捅到长老会那里去，到时候谁脸上都不好看。”

戎阎起身倒了杯酒递给那紫袍狼人，后者不接，戎阎就这么一直举着。

那紫袍狼人看了半晌，重重地“咳”了一声，颇为无奈的接过酒水一饮而尽，毕竟还是兄弟，再愤怒也保持着一定的克制。

戎阎拱了拱手道：“我的好哥哥，戎嗣死了，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啊。那戎俊孩儿传信息来说，他几乎也死了，是巨神族超新星选拔赛参战资格救了他一命，在此事上，弟弟我没有任何的偏颇！”

“他们两个混...孩子转道去那人族地盘，我也是噩耗传来才知道的，绝不是我刻意安排的，我没必要存心和自己的侄子过不去，是吧？”

“至于这仇那肯定是要报的，但绝不是像哥哥您说的这样，丢一拼毒剂，或是找‘清道夫’传送‘审判’过去，那当然省事又简单，但这样你无法隐藏自己的行踪，相当于被他们掌握了一个把柄，这个把柄甚至会威胁到我皓月狼族。”

“宁与恶人争锋，也不能让小人拿捏把柄，他们欲求不满，要你付出的代价，绝不是口头说的那般简单。”

紫袍狼人来回走动，将地上的碎屑踢到一边，又将心中的怒气压下，挥手用鬼气凝聚了一把太师椅，生着闷气坐下。

戎阎见他缓和了一些，又给他斟了一杯酒道：“借‘清道夫’的手去消灭那个人族聚集地，肯定会留下踪迹，实为不妥；要想万无一失，既报了仇，又不连累自己，只能找下位文明，这样方便抹除踪迹，即使东窗事发，也能摆脱的一干二净。”

“那个人族聚集地是叫巨云星系，在它周边还有几个平级的势力，我已经让慕白去星宫购买他们的资料了。”

“自从那百兽星系和巨云星系打起来后，旁边几个星系势力可是蠢蠢欲动，只是局势未定，迟迟没有动手而已，就等着他们两家两败俱伤，都到穷途末路之际，顺手摘桃，捡便宜呢。”

“咱俩不妨派人去游说，许以好处和承诺，让他们几家提前发兵，与百兽星系一起，合歼那人族聚集地，而后瓜分巨云星系。”

“如此一来，侄儿的仇报了，我们呢，不费一兵一卒，也不用花大代价去请‘清道夫’出手，而且万一有个万一，咱也可以将责任全部推卸到下面人身上，自己安然无忧，这才是上策。”

紫袍狼人面上稍稍减去几分怒气，却又多了几分丧子的悲痛，最终妥协道：“就依你所言吧，如果事情不成，我还要去找“清道夫”，偷偷给他们来一记‘审判’，将整个星球都毁灭了，让他们给我儿陪葬！”

戎阎劝慰道：“哥哥稍稍息怒，那样虽然大仇得报，依那人族的实力也查不到我们头上，但是我们的对手不是那些人族，而是皓月同族！有些人想扳倒我们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若是被他们发现蛛丝马迹，又刻意调查，咱俩的日子可就难受了。”

“而且我皓月狼族也有敌人，若是被他们发现我们擅自干预下位文明，到时候上报上去，免不了迎来巨神族愤怒和惩罚。”

紫袍狼人站起身向外走去，他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只是丢下一句道：“有了进展后通知我，如果计划失败，我就是倾家荡产，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买一记‘审判’给他们！”

身后的戎阎回道：“哥哥放心，我办事，绝不会失败！”

又几日后，在缥缈星一则消息传开，有不下三万名鬼修宣布加入瞾盟，而且这一数量还在增加，此事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一者自然是鬼修的特殊性，毕竟是天生邪恶之辈，此前采芸娇的加入就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但那时雨霏正在势头上，倒也没多少人敢正面去说些闲言碎语，而且就一人影响也不大。

但这此刻却完全不一样了，数以万计的鬼修加入，这已经完全破坏了人鬼平衡，相当于在人间界给了这群鬼修一个合理合法的存在身份，让他们可以和普通修士一样开展活动，变相的越过了人鬼条约的限制，破坏了那些大势力所定下的规矩。

一时间本就处在风口浪尖的瞾盟再次被万民议论，当然受大势力舆论引导，基本还是一面倒的批判，纷纷要求瞾盟收回成命，将那些鬼修驱逐。

背后的大势力更是直接找上了采芸娇和傅左等人，又威逼燕开，直言瞾盟收留那几万鬼修违背了人鬼条约，是不合理也是不合法的，要求立马收回盟令，不然将清除异己！

而瞾盟那边给出的答复也极其强硬和干脆，人鬼条约规定的是阴灵地界的鬼修不得擅自踏出阴灵地界并展开活动，但是瞾盟收留的这些鬼修与阴灵地界没有任何关系，也从未进入过阴灵地界，他们都是沦陷区枉死的百姓和修士所化而成，不在人鬼条约限定范围之内。

因此人间界和各大势力无权对他们进行裁决，而且现在他们是瞾盟的一员，将会遵守瞾盟的规矩，旅行瞾盟的义务，谁都没有权利擅自处决他们。

如果各大势力依旧对鬼修抱着仇恨的态度，大可以出兵去剿灭沦陷区剩余的那些鬼修，瞾盟绝不干预，这是每个势力的自由。但招募他们也是瞾盟的自由，大势力同样无权干涉。

当然，如果有哪个势力羡慕的话，也可以放开手去招募，只要那些鬼修愿意加入他们。

一席话将各大势力怼得羞愤交加，还带着一丝妒忌。

愤怒于拿瞾盟无可奈何，毕竟现在是战时，瞾盟又是联盟一员，是禁止内战的。

羞愧于他们根本就无法招募到那些鬼修，毕竟他们一直都是宣称鬼修天生邪恶，素来都主张对鬼修斩尽杀绝的，那些鬼修怎敢加入他们麾下。

而眼下各大势力人手都不足，战力欠缺，他瞾盟却可以突然补充几万的生力军，如何让他们不妒？

至于派人去沦陷区绞杀鬼修，若是平时，肯定就派人去了，既可以历练，又可以抓鬼，还可以落得一个好名声。

但是眼下这情况，鬼修不来攻击他们就烧香拜佛了，哪里敢主动挑事？

采芸娇和傅佐等人等了几天也不见大势力有什么实质行动，只是口头叫嚷嚷的很凶，忍不住冷笑一声，现在那些大势力都是纸老虎了，战争的泥潭将他们拖的无力施展拳脚。

又几日后，阴灵地界四大化神期鬼修齐聚，在一番议论之后，鬼王算是给出了一番总结性发言。

瞾盟的行为应当是好坏参半，坏的一面自然是将本该属于阴灵地界的鬼修平白抢了过去，组成了独立于阴灵地界之外的，第二股鬼修势力。这对阴灵地界而言，无疑是权威的极大削弱。

另一方面，这些鬼修如果来到阴灵地界，势必瓜分阴灵地界本就不多的灵气，这算一个坏处；但若是将他们杀死，让他们的灵气反哺阴灵地界，这又是一个好处，好坏参半算是抵消了。

不过更为重要的是，瞾盟公开招募鬼修加盟，势必让鬼修能够在人间界自由活动，这将严重冲击凡人对鬼修天生邪恶的理念和认知，从而进一步冲击人鬼条约的合理合法性。

若是有朝一日，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或许有希望废除这延续了上千年的人鬼条约，那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利好。

在经过一番商议后，阴灵地界将百兽星系的特使安抚了下去，继续选择作壁上观，静待局势变化。

————

天牢峰下，禹飞脸色苍白如雪，发丝上不停冒着白烟，嘴唇止不住哆嗦，牙齿被冻得打颤，上一波还是烈火地狱，消停了30分钟后，竟然随机到了寒冰地狱，禹飞此刻感觉血液都被冻得停止流动了，肌肉也失去了知觉，这透骨奇寒甚至将心脏都包裹了起来，好似被镇压在了千年冰川之下。

过了一个小时，寒冷退去，禹飞身子逐渐转暖，脸上才开始恢复几分血气，身子颤抖了一下，打了个喷嚏，对李皋言又多了几分敬佩，他居然在这种地方遭受了非人的1000多年的折磨，这份毅力着实可怕！但这境遇也着实太惨，实在是比死还难受。

这几天禹飞和他有了更多的交流，惩罚结束后继续说道：“所以前辈认为阴灵地界生活的百姓和人间界生活的百姓并不能等同视之，阴灵地界的百姓相对而言，低了一个层次！”

李皋言回问道：“难道不是吗？虽然二者在生理机能构造上属于同一物种，但是阴灵地界的百姓却在逐渐丧失生产、生活的能力，不能创造价值，也无法实现自我价值，理想、信念、知识、文化等等都在一步步丧失。”

“面对这样的他们，如果你认为和鸡、鸭、猪、鹅有所区别，那么可以对标另外一种，那就是猫和狗等家庭宠物，是不是就更相似了呢？他们就像被阴灵地界的鬼修饲养起来的宠物，一者劳累，一者忠诚，各取所需。”

“这是很可怕的，虽然不是降维，他们仍生活在三维宇宙，但却把他们人为降低了一个层次，让失去的理想的他们不再位于食物链的顶端。”

“更可怕的在于这个实验居然成功了，我想在宇宙各处，一定也存在着类似的诸多实验，不为什么，单纯为了稳定统治这一条就足够了。”

“至于这背后是否对阴灵地界的百姓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例如剥夺了他们自由、学习、选举、思考、修行等等，本该是人类天生就具有的权利。”

“然而可悲的是，只有我们这些局外人才会思考，阴灵地界的百姓是不会思考的，因为他们没有思考的意识，思想已经完全被禁锢了。而阴灵地界的鬼修及上层也不会考虑，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但是，这合乎人性吗？合乎这宇宙运转的规则吗？”

禹飞想了一下，回道：“这不合乎人性，但未必不合乎宇宙运转的规则，或许这个宇宙本就是如此，正如生活在缥缈星上的奴隶阶层一样，他们也是人族，但是属于人族的权利却被剥夺的所剩无几。”

“然而奴隶并非只存在于缥缈星上，而是遍布整个宇宙的，更为关键的是，99％的人都认为这是合理合情合法的，认为宇宙就是这样，生存规则就是这样，于是就这样了。”

禹飞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我曾听闻一句话，什么是公平？对你有利的就是公平，对你不利的就是不公平！当某件本身不公平的事，对绝大部分人都有利的时候，那这件事就变得公平了！”

“继而这份公平将会变成习俗、道德乃至于法律，被固定下去。那么，在这份公平背后的不公平的，有吗？当然有！因为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每一个公平背后都存在着不公平。”

“那么在这不公平下被伤害的那部分人呢？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习惯了！他们也认为这就是公平的。于是到这里为止，这本该不公平的道理变成了公平。”

“只有当这份不公平，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人们才会幡然醒悟，哦，这看似公平的道理，原来是不公平的！”

“例如奴隶制，对奴隶而言是不公平的，但是这份制度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是有好处的。所以奴隶制在社会普遍看来，就是公平的。当奴隶叫屈的时候，普通人会说，谁让你这么不幸沦为奴隶了呢？谁让你不努力翻身呢？”

“而当缥缈星在乱灵星上摄取利益的时候，对于乱灵星上的人而言，这是不公平的，但这对于缥缈星上的人而言，这是有好处的。所以缥缈星上从凡人到修士都认为这种利益摄取，是公平的！你要是叫屈，会告诉你，谁让你弱呢？谁让你们不努力变强呢？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啊！”

“但是当百兽星系和皓月狼族来攻打缥缈星的时候，缥缈星的所有人立马就变了一副嘴脸，你怎么可以打我呢？这公平吗？这不公平！我又没去打你，你怎么可以无端开启战争？”

“然而，百兽星系和皓月狼族只会告诉你，谁让你弱呢？谁让你们不努力变强呢？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啊！”

“同样的话，落到自己的身上才幡然醒悟，哦，自己以前对待奴隶的时候，是不是不大公平？自己以前对待乱灵星的时候，是不是不大公平？”

“可惜百兽星系和皓月狼族并不会因为你的幡然醒悟而对你手下留情，因为这在他们眼里依然是公平的！只有当他们遭受到更强大的势力欺辱的时候，才会明白，我们在缥缈星上肆意屠杀数以亿计的凡人，是不是不大公平？”

李皋言在一旁听得很是认真，频频赞许点头，当禹飞说完后忍不住放声大笑。

禹飞好奇道：“前辈笑什么？难道晚辈说的不对吗？”

李皋言摇头道：“不不不，我不是在笑你说的话，而是开心，在这里被关了1300年了，我不得自由，甚至渐渐连思考的心思都磨灭了，和那阴灵地界的百姓都快没有两样了。”

“没想到今天竟然能与人在这天牢峰下论道，真是一件快意人生的事，对我等修士而言，与人论道比那山珍海味更加可口。”

“什么是公平，这个议题太大了了，我无法给你准确的答案，我修行时见过太多的不公平，然后我管了，继而我就被关押在了这里。”

“其实我明白，公平是相对的,不公平是绝对的！但我不明白以及愤怒的是，为什么公平往往成为强者的武器，而不公平却总是中伤弱者！”

“在进来这里之前，我在为此而战斗！”

禹飞点了点头，他也只是说心中所想和疑惑，用以交流，并没多指望能得出具体的答案，或许根本没有答案，全凭几心？

李皋言继续道：“你真是让我太惊喜了，这届院长干了件人事，把你送到我身边来。虽然现在的你我都十分渺小，对于太多的事，都看不到本质，但至少证明你我不是生活在阴灵地界，我们的思想没有被禁锢，我们敢于去质疑这个世界！”

“我认为，这就很善了。”

“这世界充满了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因而你所见的未必就是真实的，你所相信的也未必就是真理，甚至连知行合一后，你所得出的结论也未必就是对的。”

“例如阴灵地界的人鬼和谐共融，在普通百姓眼里，就是一个单纯幸福的世界；但是当他们死后化为鬼修，会发现一点都不单纯，而且是一个神奇的世界；但是在你眼里又有不同，那是一个可笑而虚伪的世界；在阴灵地界的统治阶层眼里，那是一个省心、满意又无奈的世界；在我眼里则是一个畸形养蛊而可怕的世界。”

“那人鬼共融的世界，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在不同阶层的人眼里，它所呈现出来的就是不同的真相。单就现在而言，就有五层世界，那么跳出缥缈星呢？在那些更为强大，文明等级更高的种族眼里，这人鬼共融的阴灵地界又是怎样一个世界？”

“我太过于渺小，我无从得知，但是我想他们一定拥有更加新奇而不一样的理解，因为他们所站的角度更高，看得更远，真相和本质也离他们最为接近。”

李皋言突然兴奋地问道：“禹飞小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禹飞思考了一下回道：“高度与认知的差距？”

李皋言怒而喝道道：“不！那太表面了，这是一个普通凡人得出来的答案。”

随后又郑重的说道：“这是道！问道、求道、修道的道。是你穷极一生都值得追求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