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牟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在最后时刻，变回了继国岩胜。

他并不意外自己会沦入地狱, 毕竟他吃过不知道多少人, 特别是一些优秀的剑士。继国岩胜往往用他们磨炼完自己的剑技之后, 就会把对方吃掉来提升实力。

再睁开眼时, 继国岩胜果然看到了一位黑衣的鬼神。对方前额生有独角, 托着一杆烟, 和服装束朴素干练。

“醒了？”黑衣的鬼神问他，磕了磕烟杆站起身, “醒了就跟我走。”

继国岩胜发现自己身上拴着锁链，这锁链让他不受控制的无法违抗对方的命令，只能进跟着向前。他们穿过漫长的荒芜的平原, 来到一间恢宏的宫殿前。一名侍从上前来，恭敬地对黑衣鬼神说了什么, 然后悄然退下。

继国岩胜模糊的听到了那句话。

“红阎魔大人尚未归来, 阎魔大王传召。”

“唔。”黑衣鬼神颔首, “我先办完这件事。”

他带着继国岩胜前往宫殿之后，荒原上有许多零星的建筑和设施, 继国岩胜分明看到了一间矿场，许多黑影在里面挖矿，还有磨坊、田地等等处所——这里似乎是服劳役的场所。

“该说不愧是兄弟吗, 你和继国缘一长得很像。”黑衣鬼神突然开口，接着意识到什么, 语气平静的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鬼灯，这样称呼我就好, 现在是带你前往刑罚之地。”

继国岩胜又听到了那个名字，但他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和缓。

“缘一他……”

“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世界之底的新锐，阎魔大王的爱将，也是……”鬼灯的神情突然变得有点冷漠，“也是暂时抢走我搭档的男人。”

哪里有什么突然加班，只不过有人把搭档暂时让出来，以实现阎魔大王的“双剑士”构想罢了。

继国岩胜短暂的愣了一下。

“我难得见到不是鬼却对缘一有微词的人……”

鬼灯一秒接道。

“啊抱歉，我是鬼。”

“……”

大概是因为被抢走搭档有些不满，鬼灯对长相相似的继国岩胜采取了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很快把对方带到指定地点，面前是两条分叉。

“恭喜，按照你的罪责计算，你还有个选择的机会。”

“左边，接受惩罚，可能是刀山火海之类的。”

“右边，戴罪立功，虽然累了点，至少能……”说到一半，鬼灯突然停住了，转头看向继国岩胜，“说起来，你对迫害前上司有什么心理障碍吗？”

继国岩胜：“……”

前上司……难道是……

“右边的工作其实挺累的。”鬼灯把他带到了右边的平台旁边，上面绑着的人继国岩胜很有几分熟悉。

这不是屑老板吗？！

鬼灯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一张简历，盯着上面说道。

“要怀着感恩之心接受这份工作，因为你有剑术特长，应该会很擅长切片，才安排你来做这个工作。这样的岗位竞争也是很激烈的，不能懈怠。”

继国岩胜：“……”

他过了很久，才艰难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哦，这个啊，有疑惑也很正常，毕竟这样的渣滓应该在下地狱的第一时间被挫骨扬灰。”鬼灯没有表情的说着极度凶残的话，“不过，他也不是不能产生价值，功德的获取途径是多样的。”

“其中有一条，就是让高洁之人感到由衷的幸福快乐。”

鬼灯一指被绑在平台上呜呜叫的鬼舞辻无惨。

“他自己给世界之底提供了思路，切片真是太棒了，通过切片他，高洁之人纷纷表示非常满意，希望一直切下去，越碎越好。”

继国岩胜：“……”

他心中没有多少同情怜悯，只有一派无语凝噎。当他看到配发给他的工具时，他觉得这份无语凝噎也应该给自己留一份。

鬼灯把两把菜刀递给他，拍拍他的肩膀。

“干够二十小时休息四小时，干够一个月休两天。加油干，注意目标人物的要求——碎一点。”

他走了，留下提着两把菜刀的继国岩胜。

“……”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可怜谁。

鬼灯安排好这一次的服刑犯，就应阎魔大王的召令，前往大殿。他在台阶之下略拜，之后就袖手站着，汇报近期工作情况。

“极恶服刑者一千余人，根据近几百年的表现，已经全部进行了重新安置。”黑衣的鬼神语气平稳，“另外，这一次童磨的考评，几乎全优，虽然服刑年限不会变动，待遇可以稍微提高一些……”

他停顿了一下，不太很乐意的继续汇报。

“每年有三次机会变回人形。”

高座上隐约垂下了笑声。

【怎么气鼓鼓的？】

“没有。”

【看，果然气鼓鼓的。】

“……没有。”

【等度过这一次鬼之潮，就将你的搭档还给你，放心吧。】

“……”

黑衣的鬼神重重叹了口气。

“我能理解，退治鬼之潮要紧。”

【……不只是这个原因。】

鬼灯抬起头，隔着帘幕，他看不到那个概念上的存在，只能听到对方轻轻说道。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关于红。】

【我看到他在这次大退治中，会负伤，会……回到鬼之间去。】

鬼灯的瞳孔慢慢缩紧。

【一千年了，红已经成为了十分能干的老板，阎魔亭无疑已经成为他与光明世界的联系。但是鬼灯，我想你不会忘记，毕竟他是你所拯救的……】

【昔日的鬼。】

鬼灯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气。

“我没有忘记。”

【虽然看到了那样的未来，我仍旧，想进行争取，谁不喜欢啾啾叫的小麻雀呢？】

“所以您着手双剑士的组合，旨在提高战力，尝试规避红负伤的结局，进而杜绝他回到鬼之间去的可能吗？”

【是的。】

黑衣的鬼神静默许久，垂下头。

“那么，我与您目的相同。”

* * *

小世界内的红阎魔不知这场谈话，他正在专心核对账目，准备与这个世界告别。几只啾啾在他身边滚动打闹着，有时会干扰红老板工作，被无情的红老板报以剑鞘。

“你们去看看哒宰啾的那本书。”红阎魔神色淡淡，下笔飞快，“然后再考虑要不要继续吵闹啾。”

“什么好东西啾？”白兰逼近太宰治，“交出来啾友们一起分享！”

太宰治瑟瑟发抖。

“不、不给你啾……”

嚯！还敢反抗？

白兰啾扑了上去，童磨啾也激动地跟着，神威啾踩在童磨啾屁股上，有些摇晃，一直在扑棱翅膀。三明啾大概觉得有些有趣，也跟着叠了上去，最后所有啾啾一齐叫最后的尊啾。

“尊啾！就差你了！搞快点！”

尊啾：“……”

他无可奈何的张开翅膀飞到这列啾啾的最顶上，慢悠悠蹲了下来，为了保持平衡还半张开翅膀。

但是他太大了！

身为最大的一只啾啾，却蹲在这摞啾啾的最顶上，且张着翅膀，宛如蘑菇上的伞盖。最下方作为蘑菇根部的哒宰啾几乎被压得吐奶，他一晃，上面的啾啾也跟着晃，这下所有啾啾都慌了。

“我不想摔倒啾！”童磨艰难的喊道，“你们就不能珍惜一下失而复得的同伴吗？”

“哇变成人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老板管着，你太爽了吧，还有脸说？”白兰啾扭头一百八十度试图去啄他的脑袋，“你脸呢？脸呢？”

童磨立刻用力伸长脖子，脖子上的毛都炸起来，远看像是秃了。

他向上伸展的头碰到了神威啾腹部软软的绒毛，神威啾“噫”了一声，一翅膀拍下去。

“把你的头放在它该在的地方！不然你头没了！”

“啊哈哈哈哈……有茶吗？”这是踩在神威啾背上的三明啾。

“……”尊啾不想发言。

颜色粉嫩嫩的猗窝座啾已经看呆了，他正在听红阎魔对账，因为他即将接手这个世界的分店。等到他在店里工作到赎清罪孽，就会开始积攒功德，凭借这份功德，足够他重返过去，去保护那个曾经与他一起看烟火的心爱之人。

猗窝座很难理解这些啾啾们每天的沙雕和群口相声。

“哦，这是我们阎魔亭的特产。”红阎魔一脸淡然，“阎魔亭姐妹团啾。”

姐妹团在叠啾啾！压迫处于最下方的哒宰啾！

太宰治向来演戏演全套，他一副柔弱要吐奶的样子——当然后者是真实的——将自己的那本书交了出来，正是红阎魔在魔女集市上给他买的那一本。

“这是什么？研究毒的书吗？”

白兰啾瞄了一眼书名，然后翻翻看看内容，看完之后他僵住了，默默把书向上传递。童磨看了一眼，花容失色，继续把书往上传递。

书传遍了所有的啾啾，最后到尊啾的手里，他打开书页。

《啾啾的一百种吃法》。

尊啾：“……”

叠啾啾的姐妹团垮塌了！最上方的尊啾脸着地！

尊啾：“……”

为什么，总是，他呢？

“我叫你们不要看！”哒宰啾十分快乐，他刚刚因为演戏受的压迫终于得到了回报，“现在看到了吧？快乐吗？”

他快乐的张牙舞爪，大声啾啾，并且成功干扰到了正在算账的红老板。所有啾啾都保持沉默，不提醒他，直到欢快蹦跶的哒宰啾被红老板一把捏住。

他愣了一下。

“啾命啊！啾命啊！啾命啊！”

并且开始逼真的模仿火警！

他已经靠这个赢得过与白兰斗争的胜利，然而这个明显对红老板没什么用。红阎魔静静地看着他，手上一加力——

“啾——噫——命！”

实践证明，通过挤压哒宰啾可以改变对方的声调。

太宰治：“……”

他不快乐了。

“乖一点。”红阎魔捏够了他，把他丢下去，“快过新年了，马上就是清算你们一年功过的日子，开不开心？高不高兴？我看你们谁是拿零蛋的啾啾。”

太宰治：“……”

他觉得不用问了。

他墓地都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