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祖沿着原路返回，突然，他停住了脚步，蹲下身扶起一截摇摇欲坠的树枝，他记得很清楚，去找公仪澈之前，这里的树枝并没有断掉的痕迹。

“有人来过？”

又或者是……他看向一旁被杂乱的灌木丛掩盖了洞口的兽洞，猛兽回巢？

沐言祖想了想，放缓脚步轻声靠近洞口。

乍一靠近，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洞里传来，沐言祖下意识恶心反胃……

他紧紧捂住口鼻，开始纠结要不要进去。

卿祈：……真不想承认我认识你。

低低的嘶吼自洞中传来，似乎是里面的猛兽发现了他，而发出的驱逐的警告。

卿祈在他心底说道：“看样子只是受伤的野兽，你既然受不了这味道，就走吧，横竖不过一只畜生，翻不起多大的浪。”

沐言祖想想也是，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走了没多久，他又碰上了一伙人马，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

“怎么会不见了？他刚刚明明是往这个方向跑的。”

“扩大搜索范围，他受了伤，走不远的。”

……

沐言祖没有露头，借助林间茂密的灌木丛掩藏身形，他听着那几人的交谈，摸了摸下巴，一脸若有所思。

“我们回去！”

“回哪？”卿祈纳闷。

“自然是刚才那个兽洞，”沐言祖一边走一边道，“差点给蒙混过去，这里可是妖域。”

卿祈一点就通：“你是说……”

沐言祖点头：“若我们还在宣临北域，兽洞里的自然只能是猛兽，但这里是妖域，那么猛兽便还有可能多出了一个身份——妖族。”

中途开小差去公仪澈那儿溜达了一圈，他正想着该拿什么回去交差呢，正好，这里就碰上了一只羊！

羊最大的作用是什么呢？

当然是薅羊毛啊！

沐言祖站在兽洞外，屏住呼吸隔绝血腥味，看着黑漆漆的洞口，眼神逐渐变态……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里面这位兄弟，感觉怎么样？”

洞内什么声音也没有，沐言祖也不气馁，继续道：

“洞里环境怎么样？地面会不会太潮了？你要不要出来找点干草回去垫垫？”

“伤势严重吗？好得如何了？还是更严重了？”

“有并发症吗？”

“……”

沐言祖虚情假意地“关心”了半天，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不才正巧是个大夫，止血解毒疗伤包扎那是一把好手！见效快！疗效好！兄台要不要来一发？”

卿祈：……

洞内的“兄弟”：……

“看在你我也算有缘的份上，我给你算个良心价，什么灵药异果仙草奇兽你看着随便给一个就行，我不挑的！”

卿祈：……

洞内的“兄弟”：……

再听下去卿祈觉得自己尴尬症都要犯了，忍不住打断沐言祖：“你这是在推销你自己？”

“哎，小叶子太能吃了……”沐言祖状似无奈相，活脱脱一个被生活所逼迫的小可怜。

卿祈：……

要不是看着公仪澈刚给了你一塞满了

的芥子戒我他吗说不准还真会被你骗过去！

卿祈很想叹气：“这人是被追杀伤重才躲来这里，他不会想让人知道他的藏身地的。”

言下之意，比起让他帮忙疗伤，洞里的大兄弟突然跳起来杀人灭口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所以，我们医者治病都需要双管齐下啊。”沐言祖如此道，脸上露出狡黠的表情。

卿祈：？？？

很快他就明白了何为“双管齐下”。

“你要是不想让我进去也没关系，我这里有一瓶上好的疗伤圣药。有次我家隔壁的屠夫不小心往他家养了十年的猪身上砍了碗口那么大的一个口子，用了我这药，第二天就好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来一瓶？”

卿祈：……我觉得他更想送你一瓶毒药。

沐言祖还在那里苦口婆心地劝着：“讳疾忌医要不得啊兄弟。”

卿祈：……

这回，洞内的“大兄弟”终于有了反应，他压低声音，低吼着骂了一句：

“滚！”

卿祈：你看我刚说什么来着？

沐言祖不为所动，悲天泯地地叹了口气：“既然你如此抗拒就医，那我只能把药卖给你的同伴们了。刚来的路上我碰到一伙人，很焦急地在找你，就差掘地三尺了，这年头这样的同伴已经不多了，看来你们感情很好。我把药卖给他们，想来他们会想办法让你吃药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卿祈：……

洞内沉默片刻，最终飞出来一株白色的草叶，并伴随着一道隐怒的低吼：

“拿了就快滚！！”

沐言祖抬手接住，再捋捋被洞内呼啸而出的狂风吹乱的头发，低头一看——雪绒草，还是上品。当即笑弯了眉眼，把装着伤药的瓶子往洞内一扔，左手向旁边打开右手曲在胸前，微微行了个礼：

“谢谢惠顾！欢迎再次关照不才的小本生意！”

回去的路上，卿祈发自内心地对他说：

“你心真脏。”

他看得很清楚，沐言祖给出去的那瓶伤药，根本就是玄风城烂大街的普通货色，买一瓶送两瓶的那种。

“生活不易，要精打细算省吃俭用啊。”小小敲诈了一笔，沐言祖心情很好，全然不在乎卿祈的风凉话

。

等众人再度集合，明溯那一队带来了个好消息——他们找到龙涎灵髓的消息了。

******

陨落山谷西南区域。

这里有一处岩洞，洞顶挂满了倒垂的钟乳石，岩洞中心有一处低洼，里面密密麻麻种满了龙舌兰，粗略估计不下五十。

然而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三方势力分席而坐，其中一伙还是熟人——赫连菁菁所带领的净月王朝。

另外两队人马明溯都不认识，应该是水山生所说，被星河楚楚的传承所吸引来的，其他域的人。

见到他们，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将视线投来，目光中隐含深深的敌意。

沐言祖嘴角微勾，推着公仪澈的轮椅欢快地凑到净月王朝面前，冲最前方穿浅绿色荷叶裙的小女孩喊道：

“小月月，我给你送姐夫来了，你还要不要？”

公仪澈：……

月月面色一喜，问公仪澈：“你同意了？”旋即想起自家姐姐还在旁边，脖子下意识

一缩，偷偷瞄了她一眼。

沐言祖毫不见外地把轮椅推到赫连菁菁旁边，又跑到月月身边坐下。

“他同不同意有什么要紧？我同意就行了！”

月月道：“又不是你娶我姐姐，你同意有什么用？”

“此言差矣，”沐言祖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自古婚姻大事，都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兄弟两从小父母早亡，那便是长兄如父！他的婚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月月信了三分：“真的？”

沐言祖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话说小姨子，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这里啥情况分享一下？”

月月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他问的又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便答了，横竖他们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也能知道：

“我们在这里等龙涎灵髓成熟，一会儿月光从那个洞里射出来的时候，会照在那块钟乳石上，龙涎灵髓吸收够了足量的月之精华就能提前迈入成熟期，到时候它就会从钟乳石中漏出来。”

“怎样判断龙涎灵髓成熟了？”沐言祖盯着龙舌兰上方那块钟乳石瞅了半天，也没看出它和别的钟乳石有什么区别。

月月：“龙舌兰花开之际。”

……

因为月月前不久闹出来的那一茬，导致公仪澈现在见到赫连菁菁就十分不自在，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赫连菁菁不主动开口，他就更不会多嘴。两人并排而坐，气氛极度沉默，尴尬都快溢到沐言祖那边去了。

赫连菁菁看着龙舌兰上方的钟乳石，突然道：

“抢了我的裂空皇蝶还不够，现在还要和我抢龙涎灵髓？”

公仪澈面色不变：“在下不知道赫连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连菁菁发出不屑的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公仪澈不接话，打定主意不承认裂空皇蝶在自己这里。

“也罢，我追寻皇蝶的踪迹追了十多天，最终它还是选择认你为主，是我没那个福分。”赫连菁菁意外地看得开，“不过，这次的龙涎灵髓不存在认主问题，谁拿到了归谁，别指望我会让给你！”

公仪澈依旧保持沉默。

赫连菁菁扫了他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冷哼，旋即收回目光，继续等待龙涎灵髓成熟。

******

沉默的等待中，时间眨眼而过。

在经历了三个夜晚的月之精华的温养下，孕育了龙涎灵髓的那块钟乳石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它开始泛起乳白色的光晕，似涟漪一般像四周荡漾开去。

下方的龙舌兰在这层层不断的乳白色光晕的洗礼下，微微摇晃着身躯，没过多久，顶端紫色的花苞开始缓缓盛放，露出中间白色的娇嫩小花，花蕊渗着血一般的色泽，美艳中透着一股子渗人的气息。

周围等待许久的众人纷纷站起身来，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

待此地的龙舌兰全部绽放，钟乳石才不再往外荡漾出涟漪，莹莹白光内敛，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最下方的石尖处开始变得湿润……

再后来——

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又一滴的龙涎灵髓开始滴落，在即将落地之前，下方的龙舌兰刚刚绽放的花朵中，冒出一个又一个拇指大小的气泡飞向空中，将一滴滴滑落的龙涎灵髓包裹在内，漂浮在半空中。

气氛，开始变得火热，周遭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