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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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迟：

展信安。

我已抵达星火洲映海城，但你所说之人病症诡异，以我微薄丹术，实在无力治好他，只能暂时缓解，勉强延长他的生命，愿这多出来的一点时间，能让他等到可以彻底治愈他的人。

另你所说的“迷仙引”，实为映海学院的一处试炼秘境，非双手可触碰之物，无法为你带回。

郭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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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迟从收到讯蜂传回的信起，眉宇间的凝重就一直没有散开过。

郭琳治不好顾子非，这一点他心中早有准备，可迷仙引……

他自然知道迷仙引是一处试炼秘境，只是为了不引起郭琳的怀疑，才谎称让她帮忙找一种名为“迷仙引”的宝物，可听郭琳在信中的语气，似乎迷仙引并无异样？

雁迟闭目沉思，他记得上一世，迷仙引莫名关闭，当时在其中历练的学员全部殒命，极为诡异。映海学院损失了尽三分之一的学员，自此跌落五大院之首，且被各世家皇族讨伐，最终以院长罗成的自杀谢罪落幕。

他的亲生弟弟，也陨落于这场变故中……

“莫非我记错了，迷仙引之乱还未开始？还是说因为我的回来，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

雁迟一手扶额，脑中杂绪纷生。

上一世迷仙引之乱时，他并不在现场，只是当执行任务回来，猝然接到家中讣闻，说弟弟死了。他后来有去查过，但什么也没有查到，所谓真相，似乎都随着迷仙引一起，永远地消失在了看不到的角落。

渡澜卫无故不得外出，雁迟只能拜托郭琳去救曾经死在迷仙引之乱发生前的顾子非，他想着，多一个人，或许能提早发现迷仙引的异样，阻止悲剧发生。

但现在，似乎……有点早了？

“雁迟，首领大人让你去一趟。”

雁迟回过神来，“知道了。”

……

议事厅。

言壑坐在正上方，翻看着手中的请命书，莞尔。

“我每年都会从三卫中抽调优秀人选到【澜衣】中，但主动给我写申请调令的，你是第一个。”

雁迟微微垂首，渡澜卫无故不得外出，但那是针对于青衣、玄衣、绣衣三卫，澜衣作为直属于首领的队伍，有权在确认有必要的情况下，无报外出。上一世死时，他已是渡澜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澜衣使，若是按照曾经的轨迹按部就班，两年后他会得到一个可以修炼的机会，五年后攒够功勋晋升澜衣卫……

可那样太慢了，他等不及。

言壑双手交叠，搭在胸前：“我承认你在青衣中很出色，但你不能修炼，这是你的致命伤，我凭什么，要把你调到澜衣中去呢？”

雁迟抬起头来，目中似映照着沉沉无光的大海：“现在不能修炼，不代表以后也不能，而且，我可以闯过喜恶河。”

言壑微微讶异了下，随后轻笑：“喜恶河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闯得过的。”

“我能。”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言壑也不废话，直接道：“只要你能闯过喜恶河，你就可以去澜衣。另外作为第一个敢给我写申请调令的人，我再给你个奖励：若你能在一年内证明你可以修炼，我就让你做……”

“第十澜衣使

！”

……

……

时间回到现在，映水阁中，沐言祖和秦衣正在商讨顾子非的病情。

秦衣道：“我不认识这位狻猊宿主，应该说，除我之外的九龙宿主，我一个都不认识。”

“本来也没指望你认识……”沐言祖撇嘴，道：“这手法看上去和九龙面具有关，你知道些什么吗？”

秦衣点头：“这术法并不高深，只是非九龙宿主看不出来而已。”

沐言祖很想翻个白眼：……

只是？而已？所有的九龙面具加起来也就九个好吗！！

“这是九龙面具自带的一种……香火道法。”秦衣想了半天，勉强找出一个词来形容，“总之就是取一种物什为媒介，放在受术者身上，九龙宿主便可通过面具从受术者那里强行截取生机。”

“他的媒介应该就是香灰，至于印记，则是每一次被截取生机后，体内留下的痕迹。”

顾子非身上有89个印记，代表他被那位狻猊宿主活活吸食了89次。

沐言祖“啧”了一声，隐隐觉得有点牙酸，难怪小娘亲让自己离九龙宿主们远些，这种鬼蜮手段，水相思都自叹不如啊！

——拜祈福厄水所赐，不知不觉间，水相思已经成了他的一个评判标准。

“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恐怖，”秦衣道：“你可以把狻猊和顾子非理解为……神明和信众的关系，那些香灰的作用就和观里的神像差不多，正常情况下，此法多用于神明对信众的福泽，但因施术者用意不纯，所以……”

秦衣没有说完，但沐言祖明白他的意思。

术法本身是没有善恶的，皆因人而异。

“那你知道怎么解吗？”

秦衣：“简单，把媒介换成我的，我直接取代狻猊，成为他的‘神明’。”

沐言祖皱眉：“你不能在驱逐出香灰媒介以后不放入自己的媒介吗？”顾子非与他无亲无故，只怕不会同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予另一人手。

“几乎不可能。”秦衣摇摇头：“我说的‘换’，是让我的媒介进入他体内，和狻猊的香灰媒介争夺场地，因为是以身体为战场，所以他之后会陷入濒死的状态，必须靠媒介与我的联系来吊命，而一旦通过媒介和我建立联系，我就成了另一个狻猊，很难再摆脱。”

诚然沐言祖相信秦衣不会如狻猊一般伤害顾子非，可对顾子非来说，秦衣和狻猊并无两样。

“这种香火道法极为霸道，媒介与信众互为寄生关系，同生共死。一日为信众，便一生都是信众。”秦衣拨了下顾子非被掀开的皮肉，里面香灰零散遍布，毫无规律可言。

“同生共死，一日为信众，一生都是信众……”沐言祖喃喃着，突然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那如果让他这一生立马结束呢？是不是就可以骗过媒介，摆脱狻猊？”

秦衣愣了下：“你想杀了他？”外头顾忘尘不会同意的吧……

沐言祖道：“狻猊通过香火道法窃取顾子非的生机，必然不是无休止的，总有一个尽头，而这个尽头，很可能就是顾子非的死亡。假设我让顾子非暂时死亡，骗过媒介，那它是不是就会自行结束这种寄生关系？”

秦衣张了张嘴，半晌才道：“……理论上来讲没什么问题，但一般的假死可骗不过媒介。”

同生共死可不是说说而已，顾子非身体的情况，香灰媒介或许比他们还要清楚。

沐言祖嘴角勾起：“一般的假死不行，那就让顾子非真的去死一死。”

秦衣：？？？

沐言祖把自己的医治方案给他讲了一遍，秦衣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这也……太疯狂了，顾子非很可能真的就这么死了。”

沐言祖缓慢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我知道我有赌的成分，但是今天，他和香灰媒介必须死一个！”

笑话！他们医者哪次不是在和阎王抢人？若真因为“死亡”而畏手畏脚，又有何脸面将自己称之为“医者”呢？别忘了，他们神药谷的第一任谷主，可是有着“生死人肉白骨”之称的神药师！

沐言祖素来把神药师当做目标，自然十分乐于作各种挑战。

“……好吧，听你的。”秦衣心里也知道沐言祖这个办法确实有可行的地方，况且顾子非早已时日无多，索性由着他疯狂一把，没准真成了呢？

确定了下银针封穴还在时效内，沐言祖夹着银针在五指间打了个转。

“开始吧。”

“嗯。”

沐言祖手起针落，三两下封住顾子非的心脉，心脏骤然停止跳动，沐言祖右手抬起，生生不息诀运转，凝聚出一团翠玉色的生气。

生生不息诀触摸到第二层——春息的门槛后，从灵力中剥离出来的生气也更加浓郁，就这么小小的一团，便比得上过去的二十团。

秦衣一直在关注着顾子非体内的状态，沐言祖不是九龙宿主，无法感应到香灰媒介的动态，只能让秦衣帮忙。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顾子非脸上渐渐呈现出灰败之色，沐言祖情绪高度紧张。

“快出去啊……”

突然，秦衣大声叫道：“动了！”

沐言祖眼中闪过一抹希望的光。

秦衣死死盯着香灰媒介移动的轨迹，待其全部挪到银针封住的位置以外时，他立马对沐言祖道：“出去了！”

沐言祖手快如影，左手歘歘歘拔出银针，换了个位置再度扎进，同时将右手的生气顺着银针注入心脉，很快，顾子非的心脏重新恢复了跳动，只是被限制在了银针阻拦的范围内。

“成了。”

沐言祖抹了把头上的虚汗，这短短半盏茶的时间，竟让他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心脏为人体生命之源，沐言祖医治方案中最关键的一步，就在这里。

若是直接让顾子非整个人都进入假死状态，耗时不说，香灰媒介还不一定会出来，所以他选择让顾子非局部地“死”。

先圈住心脏这一小块位置，使心脏暂时假死，香灰媒介在此处感应不到生机，自然会移动到生机旺盛的地方，即顾子非身体还“活着”的部位。引羊出圈以后，迅速阻断心脏与身体的联系，再用生生不息诀保持心脏的活性。

接下来就是照猫画虎了。

在秦衣的监测帮助下，沐言祖不断重复此法，一部分血肉一部分血肉地驱赶香灰媒介，然后用银针设下“栅栏”，如此反复多次，终于把所有的香灰媒介集中到了右眼的位置，沐言祖微微抿唇，两指夹起一枚指刀，干脆利落地将顾子非的右眼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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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衣的凡尔赛：

秦衣从容道：“只要是九龙宿主，都会这招。”

沐言祖：……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