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宁谧的夜风顿时吹来了满眼的清辉，并带来了隐约的鸡鸣声。

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方无俦照着陕荍枝，将护着貂儿走了大约五、六里的模样。看看前方的月色之下，隐约朦胧地出现了一个静谧的小村庄。在那里，稀稀落落地分布着几间茅草房子。

背着伤者迤逦走近去时，却立即引发了几声汪汪狺狺的犬吠狗叫。

一只灰白毛色的大狗，猛然从某个隐秘角落急速窜了出来，张牙舞爪地，两只绿莹莹的眼睛里露出瘆人的凶光。

“无俦姑姑，有狗，要不要打它！”陕荍枝立住脚跟，惊呼了一声。

方无俦也不答话，左掌早起，轻轻一挥之间，那狗就“昂唔昂唔、啊呜啊呜”地发出受挫的哀吟，滚在了旁边。

由于知道了厉害，它便再也不敢张狂，只顾紧夹着尾巴，沮丧地躲开，爬到了一边去了。

“笃笃笃”，方无俦望了望天色，略微踌躇之余，还是轻轻地开始敲打起了一户人家的木板门。

大概由于狗吠之声的惊警，门里的户主早就醒来了，听到敲门声，便立即有所回应。

但听咕噜了几声之后，就亮起了油灯。稍停之后，又打开了门。方无俦、陕荍枝二人忙看时，却见是个年纪老迈，七、八十岁了的老媪。

那老媪看见是两个陌生人，惊疑不定地说道，“你们……是哪来的，要做什么？”

“老姐姐好。”方无俦说道，“我们是路过此地的人家，因为旅途劳累，想在你这儿借租几天，好生休整一番。不知老姐姐肯不肯容留，方不方便？”

“这样嗷？”那老媪见她们两个都是女流之辈，且语气礼貌友好，看模样也不是凶恶之人，当即放下了提防之心，说道，“地方倒是可以腾出一间来，只是这儿穷乡僻壤的，没好睡铺。

另外粗茶淡饭的，也没个好的吃食。不知你们是不是习得惯。故此呢，这方便不方便，就不好说了。”

“只要有个地方落脚就行了，”方无俦笑说道，“再说我们原也是乡里人家，平常过的住用生活，也和你这儿差不多，吃住肯定不成问题。”

“是呀。”陕荍枝也笑着说道，“婆婆，粗茶淡饭才是我们最爱吃的呢。我们又不是啥富贵人家的出身，根本就没那些个讲究，也撑不起那样的排场呢。”

“这样就好。”那老媪点了点头，答允道，“只要不嫌弃，住上几天又算得了什么。两位，就都请进来吧。”边说着边让在了一边。

方无俦忙道，“真是多谢了。”

她说着，就和陕荍枝一道走进了门内。

这时候，那老媪方发现陕荍枝的背后，尚且还背着一个勾头昏睡的女娃儿。她不禁大吃了一惊，忙问道，“这闺女感情是发病了么？啥状况，不大要紧的吧？”

方无俦说道，“不要紧的，老姐姐只管放心好了，稳当着呢。我们娘俩都照顾着她呢。”

那老媪听她这么一说，方才放心，又说道，“要不要去给请个大夫给诊断一下？”

方无俦笑说道，“不瞒老姐姐您说，对于岐黄汤石之术，妹子我也略懂一二。寻常一点伤寒杂症，小病小痛的，自己就能够解决得了啦。所以就不给您再多添麻烦了。”

“好吧，那你们快跟我来，把这闺女放到这边床上吧。”那老媪说着，将她们带到了一间屋里，指着一张简单的床榻说道。

陕荍枝依言将貂儿放置到了床上，摸了摸她的小脸，弯弯的月牙眼儿扑闪闪地眨了眨。

“多谢老姐姐收留。”方无俦谢过老媪，请她帮忙烧些热水。

老媪爽快答应，自去灶间生火准备。这边方无俦则关上房门，当即开始替貂儿拿宫过血，按穴推脉。

如是治疗一番，貂儿脸上的惨绿之色与病态的红潮，业已经稍微退去了一些，鼻腔中的气息，也渐次变得平缓了不少。

过不多时，窗纸已经发白，方无俦叫侍奉在旁边的陕荍枝躺下休息，自己也收功在床榻边闭目打坐养神。

恰好这时老媪将热水备好，敲门相问。方无俦命陕荍枝随老媪把热水端进房中。老媪自退去别间睡下。方无俦和陕荍枝各各粗粗地清洁收拾了一下头面手脚。

陕荍枝毕竟年纪不大，还是个孩子，虽然身处异地，却也没什么影响，加上忙到此刻，实在已经很疲乏了，所以当即倒在貂儿脚那边，很快就沉沉睡去。

方无俦则又就着剩下的一些热水，简单地替貂儿擦了脸颊口鼻。

之后，大约就是打一个盹儿的功夫，天色已经逐渐地开始光亮了起来。

那户主老媪是个素来早睡早起的人，这时候便在隔壁起床了。但她却也不过来打扰这边的客人，只轻手轻脚地，擓着个菜篮出门去了。

等天色放大亮的时候，老媪又提着竹篮回来了，却原来去地里采摘了一篮的菜蔬。

房内方无俦停止打坐调息，俯身又去查看了貂儿的伤势一番。见她气色颇好，恢复得不错，就走出了房间，自去清洁盥洗，梳头漱口自不待言。

洗漱罢，她又过来帮那老媪张罗早炊的工作。两个老太婆聚在一起，自然少不得打听对方的一些家庭琐事。三言两语、一番交谈之下，很快就熟络起来。

这户主老媪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什么都乐意拿来跟人说叨分享。

因此很快，方无俦就得知这老媪娘家姓习，婆家姓刁。丈夫早已死去了多年，儿女们也都已经成家立室了。

其中独生儿子更在十年前登上了省榜，去到府台相公的门下，当了一个管事的小吏，也算是有了出息。

儿子在外工作了几年，很得老爷的器重，就给他张罗了一户城里人家的女儿。小两口因而就在城里面买了一个小院子过活了。

前些年，做儿子的也把这老母亲接到那边去过，老太婆却住不习惯，跟那城里媳妇也相处得不大好，让儿子一度夹在中间，很是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