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那位屠夫站了出来：“不知道魔君驾临北境长城有何贵干。”

那片浓郁的夜色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候，一道剑光乱了风雪。

来得不是别人，正是剑宗掌门蓝真人。

屠夫赶紧上前行礼：“师伯。”

当然首先随屠夫行礼的，还有在北境长城那些剑宗的斗部弟子。

桑榆、楚南山、沈白、萧知南那些弟子看着掌门真人的身影，发觉掌门真人这些岁月变了很多。

自从越冬姑娘去世后，掌门真人身上的疲惫气越来越浓重了。

蓝真人看着那片夜色，神色肃穆：“剑宗蓝剑，请魔君一战。”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北境，惊了人魔两族。

饶是人族那些大物，都膛目结舌。

谁都不敢与受伤的魔君一战，是因为疼痛的老虎比平时要更疯狂。

而蓝真人竟然请魔君一战，难道他不怕死？

废话蓝剑当然不怕死，那个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剑客，如果不是成为了剑宗的掌门，将会成为天下真正的圣人。

夜色落了下来。

魔君的身影出现在了风雪里。

“朕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

他的声音很冷，但却是那般清晰，穿过风雪落在了众生的耳里。

蓝真人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他很少有情绪，但剑心清宁如他，见到魔君这样的人物，也很难不生出情绪。

尤其是魔君竟然出现在北境长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是在等他。

魔君：“朕已经看过了徐知守，所以还想再看看你。”

蓝真人听了这话，顿时笑了起来：“请。”

战斗就此开始。

蓝真人的剑很快，只是瞬息之间。

一道冷冽的剑光便从他的佩剑中生出，乱了这风雪，仿佛要刺破这天地一般。

魔君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王权，然后轻轻点向了那道冷冽的剑光。

剑光就此破碎。

跟着一道星河被蓝剑握在了手中，纵横天下。

然后他和魔君的身影便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星河和一片夜色在纠缠，争斗。

恐怖的余波，让那些风雪里的魔族与魔兽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人族大物们很是紧张。

有人期待着什么。

有人盼望着什么。

有人担心着什么。

剑光到处都是，斩乱了风雪。

也斩裂了大地。

更斩平了一座座雪山。

整个天下都在颤抖，似是因为这天下第一剑客和魔君的战斗而感到恐惧。

这一场战斗，并不比云梦道宗天外天那场战斗差多少，甚至还要更激烈一些。

老了、将死的魔君很可怕。

受了重伤疼了的魔君更可怕。

道法如花，落在四处。

魔焰如火，掠得到处都是。

哪怕是屠辛、刀圣这般人物，都退到了离战场一定的距离。

其它人更是在战斗开始时，便退到了很远。

风雪里密集的金属撞击声正在响着。

火星到处都是，就像是风雪里的星辰。

将原本就白茫茫一片的北境，变得更白，却也更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

星河万里，夜色无边。

随着星河破碎，蓝真人的身影倒飞了出去。

最终在冰海前稳住了身影。

魔君站在风雪里不动如山：“原来你不如道祖。”

蓝真人：“我知道，你要死了，可我却杀不死你，真是遗憾。”

魔君大笑：“天下间，只有那个人能杀死朕，即使是你们人族最强大的道祖也不可能。”

蓝真人：“但我相信，如果今天在这里的通天一起出手，还是能杀死你的。”

魔君眉头微挑：“是吗？”

就在这时候，一袭黑袍出现在了风雪里，来到了魔君的身后，跪了下去。

“参见魔君。”

她的声音很是沙哑，但却并不陌生。

整个人族都认识她。

因为她就是魔族赫赫有名的冥师大人。

北境长城的众人面色一片苍白，哪怕是那些通天大物，都感到紧张。

不动如山陈不周握紧了自己的弑神长枪。

侵略如火的幻千竹握住了自己的剑。

刀圣周身的刀光有些乱。

跟着四个人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风雪里。

虽然只是虚影，但依然强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便是魔族最为强大的四大魔帅。

四大魔帅身后又有十个较小的身影，狰狞地站立在风雪里。

那是魔族极为强大的十大山人。

此时哪怕强如蓝剑，都面色为之一变。

魔族的顶尖战斗力，三分之二都已经来到了风雪里。

如果此时他们对北境长城发起进攻，那么北境长城必然要破。

蓝真人手里的星河越来越亮，仿佛要刺破这天地。

哪怕是四大魔帅都感到了一股危机。

反倒是魔君淡定自若，大笑道：“蓝剑你身后那些人真是胆小，这么胆小，怎么敢抵抗朕的神军？”

蓝剑：“害怕但并不代表懦弱。”

魔君：“有道理，后会有期。”

蓝剑：“你再等等，我会杀死你的。”

魔君笑了笑：“你没有机会了。”

跟着十大山人、四大魔帅、以及跪在地上的冥师大人齐声道：“恭迎君上回归。”

声音响彻整个天地。

田自清大口大口地喘着整个粗气，如果今天真的和魔族决一死战，不知道多少人要死在这里。

当然这里的多少人指的是他这样的人族通天大物。

看着魔君化作一片夜色，与十大山人、四大魔帅、冥师大人渐行渐远离去后。

蓝剑转头看向了屠夫：“我有事情跟你说。”

屠夫怔了怔，自从他离开青山来到北境长城坐镇剑气阁后，师伯便很少找他说什么。

因为师伯知道他不愿意搀和那些俗事，只想在北境长城安静的杀魔，过得简单一些。

今天师伯却突然找他说事情，难道是师傅的事情。

这般想着，屠夫带着蓝真人前往了剑气阁。

萧知南、桑榆、沈白、楚南山这些剑宗弟子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不知道掌门真人找屠师叔什么事情。”

“肯定不会是坏事，听说当初掌门真人很器重屠师叔，甚至想把掌门之位传给屠师叔。”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

“你入门晚，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

虽然不知道蓝真人找屠夫什么事情，但在剑宗弟子看来，肯定是好事而非坏事。

当然他们也没有敢有胆子去剑气阁附近偷听。

谁都知道掌门真人很强，屠夫也不弱。

此时的剑气阁内，只有屠夫和蓝真人两个人。

在上面还挂着很多的画像。

有已经逝去的北溟老魔、前任猩月峰峰主宫梓枫、以及蓝真人和太平真人的师傅上清真人等人的画像，也有青山剑宗更为久远的先辈画像。

屠夫恭敬地站在蓝真人的身后。

蓝真人看了那些画像良久，忽然转过头来，微笑着说道：“我想这个掌门还是你来做。”

屠夫怔了怔，随即苦笑道：“师伯，你就别开这个玩笑了，当初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真不喜欢这些事情，更何况若是我当了掌门，以后面对师傅，我可下不去手。”

蓝真人：“你觉得我面对你师傅真的狠心过？如果真的狠心过，当年他就应该死了，也不会进镇魔井，也不会出来，他毕竟是我师弟，我又如何能狠心？”

屠夫叹了口气：“师伯这个掌门，我真不能做？”

蓝真人：“你师傅现在基本不会和剑宗发生什么冲突，你在怕什么呢？说白了这剑宗的道统也是你师傅夺来的，现在我传给你，也算是还给你师傅了。”

屠夫：“师伯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蓝真人：“越冬走了，我累了，原来这个世界上最让人难过的事情，并非什么爱而不得，而是错过，等你失去那个人，你才知道，你失去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最在意你你最应该珍惜的人，而你想回首抓住，那人却如风一般消散，只存在你的记忆里，你翻遍了整个世界都再也找不到。”

屠夫：“其实当初师傅不该这般，至少能让越冬前辈活下来。”

蓝真人：“越冬不走，我如何能看清自己的心，所以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这个掌门还是你里做吧。”

屠夫：“那师伯你想去哪里？”

蓝真人：“我想静一静，或者说真正做我自己，为自己而活一次。”

屠夫叹了口气：“若师伯真的觉得这般苦，我也可以回去。”

蓝真人：“当年听小师弟说，有一位女子跟着你来了北境长城，守候着你？”

屠夫点了点头：“那是内人绮梦。”

蓝真人：“既然有如此好的女子，带回剑宗吧，不要在北境受苦了，北境长城的事情交给我吧。”

屠夫：“若我接任了剑宗的掌门，剑气阁让谁打理呢？”

蓝真人：“就让楚南山吧。”

屠夫：“楚南山没有通天。”

蓝真人：“这不是有我，更何况为何剑宗一定要有通天在北境长城，其实大战未开，整个北境有刀圣就够了，别小看了曹玄。”

屠夫：“我当然不会小看曹玄，只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蓝真人打断了：“若不是当年你为了逃避不想面对与你师傅为敌这件事情，我剑宗在北境长城从未有通天坐镇，因为这样更容易磨砺那些年轻人。”

屠夫叹了口气：“一切谨遵师伯安排。”

蓝真人：“我能问一问你，为什么这次你会答应呢？”

屠夫：“一当然是因为绮梦跟着我在北境这么多年，就算我的心是块石头也该软了，不该再为自己内心所认为的天下苍生、斩妖除魔的英雄主义，而让这般好的姑娘陪着我受苦。”

“二则是因为师伯你说得对，这些年来师傅并没有与剑宗为敌，所以我当了掌门也不用直面师傅。”

“三当然是因为我真的觉得师伯天天和师傅这样算来算去，很累，以后就由我当一个不孝的徒儿，好好跟师傅他老人家算一算吧。”

他的神情很是诚恳，语气很是平和。

这就是坦荡。

蓝真人笑了：“小屠辛，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同情我的呢？”

屠夫老实的回答：“当然是从越冬姑娘走的时候开始。”

蓝真人叹了口气：“果然，失去她的我真的很可怜。”

……

……

魔君驾临北境长城，并没有给人族甚至北境带来什么。

只是一场小小的惊慌罢了。

当然此时的人族大多数人还在沉浸在道祖战胜了魔君的喜悦之中。

他们当然不知道，那是一个已经老道快要死去的魔君。

在雪国冰雪皇宫内，魔君负手站在最高的楼阁上，望着整个雪国。

那是属于他的疆土。

那里生活着他的子民。

那个叫做王玄月的年轻人安静地站在他啊的身后。

“朕现在还记得，那个叫东皇氏的男人，是何等的强悍，太古神祇有他当永垂不朽，但朕没有想到当时的神祇那般的无耻，就像现在的人族一般。”

人老了总喜欢回忆。

现在的魔君不仅老了，而且快要死了。

他的青丝里生出了许多的白发。

面容上了多了几分老态。

就像是一个即将化为黄土的老人。

那种老不是容貌上的，而是灵魂上的。

王玄月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有着淡淡的悲伤。

“东皇氏当年击败我后，不仅击碎了我族的圣器烟罗，更击碎了朕无敌的信心，朕这一生都活在那个男人的阴影下。”

魔君的声音是那样的平静而感慨，就像是在诉说往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要死了，终于走出了自己的心魔。

如果当年他能够这般，肯定要比现在更加强大无数倍。

王玄月：“我很好奇，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或者说他到底死了没有。”

魔君：“东皇氏，最终是被朕杀死的，但不是光明正大杀死的，因为那时候整个天下的通天大物都出手了。”

王玄月：“包括人族剑天宫和神祇们自己？”

魔君：“不错就是神祇帝江氏发出的邀请，然后整个神祇的大物都应邀了，天下的强者，无论是人族、魔族、妖族、地灵、神祇，都联合起来，准备杀死那个古往今来最强大的男人，于是那个男人最终死了。”

王玄月：“神祇真是无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