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歌的决定，林漠北总是无条件支持。

他低下头，默默退到一边，声音哽咽道：“我只一个要求，别刺激欣欣，她现在经不得刺激。”

在主治医生的带领下，慕承弦跟在黎晚歌身后，走进了欣欣所在的病房。

独属于病房的白，刺痛了男人的眼睛。

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孩儿，小小的个子，蜷缩成一团儿，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痛苦。

“欣欣，我的宝贝儿！”

黎晚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上一次见欣欣，小家伙还挺精神，这次简直是肉眼可见的虚弱。

林欣欣听到呼唤，艰难的睁开眼睛。

“妈咪！”

小丫头抬起别着吊针的小手，努力朝黎晚歌挥了挥，很想挤出点笑容，可她太累了，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黎晚歌心脏痛得无法呼吸，摇摇欲坠的扑到病床前，轻轻握住欣欣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

“对不起，我的宝贝儿，妈咪来晚了，对不起，妈咪坏坏，没有一直陪着你，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

“妈咪不要说对不起，欣欣知道，妈咪最爱欣欣了，是欣欣不争气，生病了，给妈咪带来了困扰。”

小家伙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气若游丝。

即使她小小的身子，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痛苦，却一点没有小孩子该有的娇气任性，反而还在安慰大人，懂事得让人心疼。

“欣欣，你这个傻丫头，你才五岁啊，不要那么懂事，不要事事都为别人考虑，妈咪多希望你能活得自私一点，活得放肆一点……”

黎晚歌早已哭得不成样子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流。

她的两个孩子，与她骨血相连，小包让她觉得温暖，欣欣让她觉得心疼，他们都是她的命，少一个都不行。

“妈咪，不哭哦，欣欣会好起来的，为了妈咪，欣欣会成为最坚强的小孩！”

林欣欣小小的手，替黎晚歌擦拭着眼泪。

她好累啊，但她还有好多话想跟黎晚歌说，好像能预感到，如果不说完，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慕承弦站在黎晚歌身后，默默看着这一幕，修长的手指，暗自收紧。

他从来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可眼前的画面，却让他潸然。

记忆中，这是他第二次见欣欣，和第一次那个灵动秀气的小丫头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疾病真是这世上最可恶，最残忍的东西，总是热衷于摧毁世间的美好。

慕承弦真的好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查清小丫头的身份，若是早点给她动手术，她或许就不会承受这么多痛苦了……

男人从进门那刻起，一直眼神深切的注视着林欣欣。

同样的，欣欣也一直注视着他。

黎晚歌在心里反复措辞，该如何向小丫头介绍慕承弦。

突然又冒出一个父亲，她不知道小家伙能否理解，更不知道她能否承受。

“欣欣，这位叔叔是……”

“我知道，他是我爹地。”

林欣欣扯着嘴角，努力朝慕承弦露出笑容，“爹地，我终于等到你来看欣欣了。”

“欣欣，你……你说什么？”

小家伙这话，让黎晚歌和慕承弦都惊呆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以为是对方提前告知过。

“爹地，妈咪，你们不要惊讶，我早就知道，除了林爹地，我还有个亲生爹地，只是我知道这个爹地会给妈咪你带来痛苦，所以我一直没敢问过妈咪……”

林欣欣看着黎晚歌，眼神像个大人一样，很认真的问道：“妈咪，你今天带着爹地来看我，是不是代表着，你和爹地已经和好了，你原谅他了？”

“我……”

黎晚歌咬着嘴唇，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她一直都知道，欣欣是个懂事的孩子，可她没有想过，小家伙心思还这么细腻，她以为她藏得很好的秘密，早就被小家伙知道了。

最让人心疼的地方在于，小家伙为了不让她难过，反而自己也跟着藏起了这个秘密。

多早慧的一个孩子啊，就像天使一样，善良纯洁。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上帝才心生嫉妒，要把她的小天使夺去……

“爹地，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林欣欣又将视线转移到慕承弦身上。

“当……当然可以！”

慕承弦胸口闷闷的，努力调整着呼吸，才勉强将眼泪逼回去。

他从来不知道，才五岁大的小娃娃，会有这么暖心懂事的一面。

小丫头越是懂事，他越是愧疚。

若不是经历了太多磨难，稚嫩的灵魂，又怎么可能早熟到这种地步？

“爹地，第一次跟着哥哥见到你，就好想这样叫你，欣欣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呢？”

小家伙虽然笑着，眼里却闪烁着泪光。

“有机会，当然有机会！”

慕承弦弯着腰，同样握住小家伙的手，声音哽咽又激动，“欣欣，你要坚强，等手术结束，爹地带着你，还有哥哥，还有你妈咪，我们去周游世界，去吃好多好吃的东西，我们再也不分开！”

“妈咪，可以吗？”

欣欣露出向往的神情，小心翼翼的朝黎晚歌询问。

“可以啊，只要你能好起来，妈咪什么愿望都满足你。”

黎晚歌早已泪流满面。

她没有撒谎，只要欣欣能好起来，什么仇恨，她都可以放下。

“爹地，你靠过来一点，欣欣想跟你说点悄悄话。”

林欣欣突然朝慕承弦说道。

慕承弦赶紧按照小家伙的意思，将耳朵凑到小家伙的嘴巴旁边。

待小家伙说完之后，慕承弦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只能仰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任眼泪倒流……

医生敲了敲门，示意他们该出来了。

两个人都抱了抱欣欣，依依不舍的走出病房。

“手术涉及到心脏，所以需要的时间有些长，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在手术前，语气沉重的朝众人交代。

眼看着欣欣换上手术服，被放在推车上推进手术室，黎晚歌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进了手术室。

欣欣活，她活。

手术失败，她大概也会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