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九也懵了，看向谢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让他试试香火道啊。”谢周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欧阳九问道。

“血祭邪术勉强算是香火道的一种。”

谢周眨眨眼，啧啧道：“这祭坛献祭了几十万人，你说，里面会遗留多少残念呢？”

两人谁都不信鬼神之说。

但就像剑仙可以隔代留念，足以通天的血祭邪术，往往也会遗留下献祭者临死前的最后执念。

这类残念是没有理智的。

没有理智才最为凶险。

欧阳九大惊失色，伸出右手食指，指着谢周颤声道：“你这样，就不怕害死你徒弟？几十万人的残念，别说他，就算你进去都扛不住！”

“首先，我能扛住。”

谢周甩甩袖子，“另外，祭坛下遗留的残念，最多有几万道。”

欧阳九怒道：“天劫都蹦出来了，你唬谁呢？”

谢周说道：“和尚超度了一批。”

欧阳九松了口气，“具体多少？”

谢周耸耸肩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欧阳九嘴角抽搐，恨不得撸起袖子和他斗上一场。

谢周不乐意，“喂喂，这是我徒弟，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呢？”

欧阳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若是我徒弟，刚才我就进去把他带出来了，那血祭邪术可是能够把人活活逼疯的，你又是何必呢？”

“练心。”谢周道。

“那也没必要这么来。”欧阳九坚持道。

“赶时间啊。”谢周平静道。

“你赶还是他赶？”欧阳九问道。

“反正不是你赶。”

谢周撇撇嘴，没与他过多解释。

欧阳九也识趣地不再追问，提起心思，默默地看着剑阵里的何问。

——————

世人常说，阴曹地府是鬼生活的地方。

何问之前不信这个，但现在他心里忽然间生出一个想法。

如果天底下真的有阴曹地府，或许便是这副模样。

他处于黄沙剑阵，周围是一片荒漠。

但在他的意识里，自己正处于阴曹地府的边缘，冥冥之中，有无数道或惊恐或凄惨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无数道鬼影在黑暗里挣扎。

“我还不想死……”

“这是哪？这是哪？”

“杀了他……杀了他！”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似乎发现了何问的存在，鬼影们以白骨堆积成台阶，争先恐后地向他爬去，渴望那个站在上方的年轻人，能向他们伸出手掌，带着他们逃离深渊。

要救吗？

能救吗？

何问心里同样在挣扎。

不知不觉中，他的眼底蒙上一层血色，杀气正在止不住的蔓延，周围的场景也在随之变换，曾经被法显毁掉的祭坛重新立起。

鲜血成海。

白骨堆山。

空气里弥散着黏稠的血雾，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令人喘不过气来。

砰的一声闷响。

血海里猛然伸出一只手掌狠狠地抓住了何问的脚踝，紧接着传来咯吱咯吱的脆响，那堆白骨开始相接，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朝着何问扑杀而去。

既然不肯救，那就一起死。

杀！

杀！

那便杀！

血海翻涌，越来越多的白骨站起。

何问双眼通红一片，意识逐渐模糊，紫气东来铮然出鞘，剑意肆意宣泄，无数道剑光绕体而行，斩向迎面而来的白骨群。

白骨在剑阵里砰然破碎。

一个，两个……

一百个……两百个……

何问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挥了多少次剑，只管把记忆里那些剑招一次次地施展出来，只管逼退这些早已经死去的可怜人。

——————

外界过去了半个时辰。

黄沙漫天，坚硬的地面布满无数道深深浅浅的剑痕。

欧阳九握紧拳头，担忧道：“谢周啊，差不多了。”

他这才明白谢周布下剑阵的目的。

不是引导或斩除血祭邪术遗留的残念，而是困住何问。

欧阳九也见识到，这个刚刚认识几天、他觉得格外儒雅的年轻人，疯狂起来是多么可怕。前方的无数道剑影，分明是剑域的雏形，那剑光里的杀气，就连他都感到一丝颤抖。

恶念缠身。

他能想象何问正处于多么恐怖的场景。

“再等等。”谢周说道。

“等多久？”欧阳九问道。

“等他撑不住的时候。”谢周道。

“啥？你看不到他的眼睛吗！”欧阳九指着何问，大声说道：“那不是血色，那是在流血！那是杀念反噬！你再不过去，他就要入魔了！”

“他是道心天成。”谢周平静道。

“再道心也不行！”欧阳九沉默片刻，本身也是一品境界的他对于修行并不陌生，看着谢周的眼睛，幽幽地问道：“杀念反噬，那是会影响根基的，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谢周摇头道：“不会。”

何问体内有仙气护佑，别说区区杀念，就算真的走火入魔，也不会对根基有任何影响，这也是他任由何问被杀念反噬的原因。

欧阳九道：“那……”

谢周打断他的话，淡淡地说道：“无妨。”

欧阳九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时间忽然间过得分外缓慢。

不知过去了多久，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一道极为明亮的剑光照耀天地，转瞬间，又如惊雷般悍然斩下。

谢周布下的黄沙剑阵即刻崩塌。

何问半跪在地，借紫气东来支撑着身体，混着鲜血的汗水不停滴落。

“剑阵破了。”欧阳九不忍道。

谢周点点头，微笑着走上前，站到弟子身边。

像是猎物进了陷阱。

何问瞬间起身，双手抡起紫气东来，朝他当头砸了下去。

在他的眼中，自己仍站在深渊的边缘，谢周和那些白骨别无二致。

谢周笑了笑，腊月红挡在身前，伸出右手食指，点在了何问的眉心。

黑暗里忽然亮起了一道白光。

何问愣住了，仿佛晴天霹雳落在头顶一般，脑袋里一片空白，但潜意识里的杀心仍未散去，微微停顿便又持剑斩了过去。

“杀！”

“真入魔了啊。”

谢周微怔，侧身避过剑气，以剑为笔，在空中划过道道痕迹。

PS:继续求推荐票月票~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