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苍老的脸上带着笑意。

一句道不同。

够了。

说出这句话的红叶，今后都不会因为何问的存在而影响自己的方向，她会是众生平等这个信念的持奉者，会是引路人选择的，新时代的引领者。

至于何问，大抵是活不到那个时候的。

如果侥幸活了下来，更好。

……

……

红叶告别师父，离开了戏院。

走过戏院前的街道，来到城南那座年份久远的古寺里，一众僧人双手合十，嘴里喊着圣女，心里充满了因为引路人而产生的虔诚。

佛音缭绕，香火味儿很浓。

红叶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她挥挥手，示意僧人们起身，然后走进后殿，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多份地图，缓慢地、耐心地，把它们一张张卷了起来，装进脚下早已备好的木箱子。

众僧们守在外面，看着殿内。

“你们可以回去了。”红叶对僧人们交待了一句，提起箱子出了古寺。

这群僧人都是从荥阳来的，到凉州的目的就是为了绘制地图，现在地图不需要继续绘制，那他们继续留在凉州也就没有了意义。

强行让他们留下来，或者强行让他们参与进血腥的战争，只会影响他们的心智。

“多谢尊者仁慈。”

“多谢圣女。”

僧人们对着红叶再次行礼。

红叶没有转身，一路向西北远去。

第二天。

引路人也离开了。

这一次不是在海上，所以不需要木筏，也没有和来凉州时一样坐车，有的仅仅是拄着拐杖的残疾老和尚。

好在如今已是春天，阳光不算温暖，但也绝不寒冷，勉强算得上平和均匀。

这让他看起来没有特别惨，不至于让看到他的人特别心疼。

……

……

“引路人到底去了哪？”

大和城的城墙上，苏曜一身黑衣，相比去年被血毒折磨的瘦弱，现在的他健壮了许多，长时间身居不良帅的位置，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态，看起来也都威严了许多。

诸葛远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在出平泉城时露过一面，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苏曜说道：“极夜呢？”

诸葛远说道：“没有人见过。”

苏曜说道：“快三个月了，何问也没再给你递个信？”

诸葛远捋了捋被风吹到额前的头发，说道：“是啊，快三个月了，都入夏了。”

竟然还没来个信。

到底去了哪？

怎么战争就要开始，中夏真正厉害的强者们一个个都没了踪迹？

谢周消失了一年多。

柳玉消失了一年多。

法显没有消失，却闭关了将近三年。

如今能够坐守的领域境，竟然只剩下了吕万象一人。

是的，吕万象已经是领域境的强者。

道门继谢周与东方月明后，第三个抵达领域境的强者。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破的境。

如果不是战事将启，中夏需要更多的强者来稳定民心，或许吕万象也不会公开自己踏足领域境的消息。

当然，对于吕万象破境，世人没有太多的意外。

身为纯阳剑仙的隔代传人，如果连领域境都走不到，还有什么资格手持仙剑？

一念及此，诸葛远又想到去了长安，在暗处继续刺杀任务的林朔月。

如果林朔月此时在他面前，他一定要指着鼻子问上一句，你丫怎么还不破境？

去年就说快了，年前还说快了，初春时说很快了……

诸葛远越想越气。

毕竟他与林朔月关系很铁，近来的合作更是极为顺利，林朔月是他的好友，也是他用着最顺手的刀，不管出于哪种心态，他都希望这把刀更锋利一些。

“你呢？”

诸葛远看了眼旁边的苏曜。

苏曜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握了握拳头，说道：“感觉是挺近了，或许就在这两年，但如果这两年没办法破境，就不确定要等几年了。”

诸葛远说道：“嗯？”

苏曜说道：“乱世出英雄。”

诸葛远感慨道：“确实。”

这句话就如字面意思一样，当世道乱了，才会有更多人逆着大势的洪流而上。

而苏曜说的两年，正是天机阁对这场战争预估的时间。

如果苏曜不能在战争中破境，就只能和东方月明一般，在领域的边缘打磨，直到日后的水到渠成。好在以苏曜现在的状态来说，领域绝对不会是他的困扰。

忽然响起了一阵鼓声。

苏曜和诸葛远都不再说话，沉默着看向大和城外的原野。

视线尽头的原野上到处都是黑点，连成一片，仿佛汹涌的潮水。

杀气也宛如潮水。

就算是当初建立在荒漠上、真正的血祭祭坛，都远不如前方的杀气恐怖，假如有仙人在世，闻到这股杀气也会选择避开它的锋芒。

因为血祭祭坛里留下的只是数十万残魂，而那片潮水是数十万铁骑。

数十万精锐的铁骑。

从一个月前，他们驻扎在了大和城外。

如果战事开始，他们就是大和城的第一道防线，会是最先赴死的儿郎们。

大和城的城墙上，除了苏曜与诸葛远，还有许多平时难得一见的、真正的大人物们。

镇守大和城城关多年的不良帅“瘟神”温岳、兰若寺除去法显和智静的其余十三位高僧、唐家四大护法中的两位，八方执事中的五位、青城山的半数长老、药王谷享有赫赫声誉的十数位医师……

自从荒域城关建立，有斥候发现荒域诸国联合起来，在城关外囤了大量兵士后，这群人就来到了大和城。

来此当然是为了守城。

至于为何不主动出击，答案也很简单。

千里荒漠并不是那么好穿过的，即使穿过了荒漠，铁骑短期内很难适应那边的环境，只会徒僧伤亡。

更何况，按照线子们的情报，建立那座城关和集起大量兵士的荒域已经站在了垮掉的边缘，如果继续拖延上一年半载，不用战争，自己都得玩完儿。这样的情况下，镇守大和城以逸待劳，会是最好的选择。

大和城如此。

镇北城如此，圣贤城也如此。

似乎随着夏天的到来，阳光炽热的同时，局势同样炽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