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中的大火和血雨同时出现，一直持续了三天，然后渐渐熄灭。

大和城城门紧闭，城墙脚下尸体堆到了一丈多高，腥臭味被阵法挡在外面。

这里已是益州境内，没有了风沙，云雾也散了去，朝阳终于探出了头。

距离敌军主力的出现已经过去两天，直到昨天半夜，所有还活着的人都撤回了大和城，荒域趁势攻城，城墙外的尸体便是昨夜所留。

城外百丈的位置，投石车与床弩在原野上摆了几排，不时便会有巨石和箭矢向着城里飞射，消耗士气的同时，也迫使大和城的阵法一刻都不能停歇。

这种情况不知会持续多久。

但想来不会太久。

大和城将士损失惨重，三十万铁骑如今已不足十万，主帅王恪靖身受重伤，在十数位名医的治疗下仍是昏迷不醒；苏曜虽然保持着清醒，但他为大军断后，撑起领域战斗了一天一夜，身体里积下了不知多少伤痕，连走路都成了问题；与他一样，那些前去断后的门派世家弟子，大部分已经死去，活下来的也没有一人能够继续战斗。

若不是兰若寺在城中号召所有修行者们前来守城，整个城关能站着的已不足十万人。

荒域显然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

他们停下来，只是需要喘口气，做着决战前的最后修整。

车煜不傻。

他太了解大和城了。

他很清楚眼前只是暂时的胜利，长安城外还有一支候命着，随时都能够前往大和、镇北与圣贤城三地支援的大军。如今大和城危，那支大军必然已经往这边赶来。

如果等到大军的支援，前面所有的胜利都就此破碎，大和城再也不可能攻的下来。

好在中夏太大。

那支大军要兼顾三方，他们停留的位置想要来到大和城，就算是全速行军都需要十天。

留给荒域的也还有十天。

十天之内，必要破城。

车煜是这样想的。

可他没能亲眼看到破城的场景。

第二天清晨，一道黑光自背后而来，划过了他的脖颈。

车煜觉得有些凉，抬起手摸了摸脑袋，却不小心把脑袋推到了地上。

鲜血喷涌而出。

“有……有刺客！有刺客！”

身边的亲卫发出一声惊叫，这声惊叫在大军中传染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凑了过来，浮动着鲜血的军阵转瞬即成，可惜阵法中怎么都找不到刺客的影子。

指挥荒域大军、设计大胜王恪靖、几乎要攻破大和城的车煜就这么死了。

他在军帐中被人刺杀，连一句遗言都没有来得及交待。

……

……

刺客当然是何问。

灭了十四国的国教后，何问在荒域继续寻找了几天，仍是没能发现引路人的踪迹。

何问准备再去莎循国，试着摧毁极夜的大阵，忽然间却感应到了无与伦比的血气，便转头朝战场赶了过来。

他不知具体情况，来的稍晚了些。

然后他看到了车煜。

作为荒域大军的总指挥，在唐灿给他的死亡名单上，同样写有车煜的名字。

当初车煜躲了起来，何问没有找到。

后来何问被困阵法，收到消息的车煜才重新出现，何问也没有了刺杀的机会。

直到今天。

“没用的。”

大和城中的情报机关内，诸葛远看着前方的何问，轻声叹道：“就算杀了他也没用。”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射入，清晨的那场刺杀已经传回了大和城。

城关上不少人都看到了军阵的突然升起，紧接着又看到一道黑色的剑光破阵而出，大和城的护城阵法顺势打开了一条缝隙，放让那个刺客进了城。

刺客的身份并不难猜。

除了何问，再没有哪道黑色的剑光会强大到突破大军的军阵。

何问的到来在诸葛远的示意下，得到了大肆宣传，半天不到就传遍了大和城关。

半步剑仙。

大战极夜而胜之。

单人单剑灭掉十四国国教。

六十万邪修阵中，直取大将首级。

这其中当然夸大了太多。

但极夜肯定不会站出来反驳，刺杀与直取只是换了一种说法。

诸葛远需要有人安定军心。

“为什么没用？”

何问倚在门上，九死剑别在身后，喝着酒说道：“他是大军的指挥者。”

诸葛远说道：“最大的难关已过，只剩下攻城战，能指挥攻城的可不止他一个，莎循那个老国主同样可以。”

来到大和城，帮助诸葛远整理情报的辛词走了过来，补充说道：“主要是那个‘天意如此’的谎言，它才是荒域最大的军心来源，至于车煜，死就死了，对攻城影响不大。”

诸葛远点头道：“确实如此。”

何问沉默了会儿，说道：“那按你们说该怎么办？”

诸葛远说道：“等支援。”

何问说道：“除此以外呢？”

诸葛远摇了摇头。

辛词说道：“或者你成了剑仙。”

何问也摇了摇头，示意这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到，说道：“支援还需要多久？”

辛词说道：“最快六天。”

何问觉得无法理解，想到唐灿的说法，问道：“这些天有没有一个叫刘符的人过来？”

辛词看了眼诸葛远。

诸葛远同样不记得有叫刘符的人，说道：“要么没有，要么不重要。”

何问暗叹一声，心想刘符大概率是凶多吉少了，转而问道：“天机阁与唐家的探子都知道荒域这一次是全民皆兵，所有的修行者尽数奔赴战场，难道大和城没有收到消息？”

诸葛远说道：“收到了。”

何问疑惑道：“那为何没有支援？”

诸葛远眼神略显黯淡，轻声说道：“是我的失误。”

“这不怪你，也不怪天机阁。”

辛词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向何问，解释说道：“荒域十四国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一千万的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