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洧。”

红叶轻声说道，对着裂缝伸出右手，想把溱洧剑召唤回来。

有剑在手，她能与对面的书生多走上几个来回，带师父逃出天劫的机会也能大上几分。

引路人看着她的动作，没有阻拦。

柳玉却忽然明白了什么，看着溱洧剑的眼神变得严厉而凶狠，甚至多了几分恐惧。

“不可！”

柳玉大吼一声。

声音落下的同时，柳玉的身影就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横在了红叶与溱洧之间。

他阻止了红叶对溱洧的召唤。

红叶看出了他的恐惧，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担忧夺回剑的自己带着师父离开，于是更想拿回溱洧剑。

心剑领域顺势而出。

柳玉持剑再斩。

问题在于，柳玉不愿杀死红叶，也不愿直接对红叶出手，这样一来，他当然斩不灭心剑领域，也无法隔断红叶与溱洧剑之间的联系。

溱洧在劫云中不住地颤抖，几个呼吸后从劫云中挣脱出来，呼啸着朝红叶飞了过去。

无尽的雷霆环绕在剑身两侧。

看着这些雷霆，红叶心里升出浓浓的危机感，下意识地觉得此时不能接受溱洧，甚至有种彻底放弃溱洧剑的感觉。

“无妨。”

引路人的身影在她身后响起。

听着师父的声音，感受着肩膀上手掌的温暖，红叶心境缓和了一些。

红叶与引路人的信徒们一样，对引路人充满了信任，心想师父说了无妨，那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柳玉却不这么认为。

看着溱洧裹挟着的雷霆，他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快放手！”

柳玉大声喝道。

话音落下，他一剑朝溱洧斩了过去。

溱洧剑被逼退数十丈，在天空中停滞了一瞬，再次回应起红叶的召唤。

……

……

越是强大的名剑，与剑主之间的联系就会越深，除非剑主身死或者主动割舍，这种联系几乎无法被外力抹灭。

就像此时的柳玉。

他已经连续斩出了二十多剑。

溱洧一次次被他推开，又一次次朝红叶飞去，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但这个循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仔细看去，柳玉手中的铁剑已被溱洧剑旁的雷霆侵蚀得千疮百孔。

咣的一声！

随着柳玉又一剑挥出，铁剑再也无法承受，从中间断裂开来。

柳玉叹了口气，抹去虎口的鲜血，苦笑着说道：“你赢了。”

红叶以为这句话是对她说的，看着身影落寞的白衣书生，心想我本就不是你的对手，若是你直接对我挥剑，哪里会耗上这么长时间？

“贫僧胜之有愧。”

引路人上前一步，看着柳玉说道。

红叶这才明白，原来赢了是对师父说的。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红叶一边想着，一边再次伸出手，对溱洧发出了召唤。

溱洧呼啸而来。

然后再一次被柳玉阻止。

……

……

柳玉没有了剑。

这一次，他是用手。

他握住了溱洧剑的剑柄。

……

……

红叶怔了怔。

当着剑主的面，去夺对方的剑，除非双方实力的差距极大，否则便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为，如同引狼入室。

“斩。”

红叶轻轻挥手。

溱洧剑不停颤抖，却没有如红叶想的那般斩向柳玉。

柳玉虽然强大，但绝没有强大到足以碾压她的地步，也没办法完全压制住溱洧剑。

原因在于溱洧剑本身。

是它不愿落下。

继面对何问以后，红叶第二次感受到了溱洧剑的抗拒。

为何如此？

不待红叶想清楚原因，引路人拍了拍手掌，大笑说道：“徒儿走了！”

引路人袍袖轻挥，化为一道金光朝天劫外飞了过去。

“师父！”

红叶轻喝一声，眼中满是骇然。

——您怎么敢逃？

不论谁引下天劫，都会被天劫标记，要么渡劫成功，要么在天劫下身殒，或者以强有力的手段直接抹去与天劫之间的联系，除此以外，不会有第四种方法。

像引路人这样的直接逃离，换句话说，便是想死得更快一些。

红叶没时间再理会溱洧剑，朝引路人追了上去。

师徒两人一前一后。

出了荒岛。

然后出了劫云。

直至整片东海都落在了他们身后。

引路人停了下来，站在海畔，满脸笑意地望着远处的劫云。

红叶站在他身侧，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就逃出来了？

难道自己先前感应错了，那天劫本就不是师父引下来的？

红叶心里有很多问题。

换成以前，她肯定会直接问出来，但现在的她早已不是以前可以随意任性的少女，她的话变得很少，即使在师父面前，她也习惯了把问题藏在心中，就像挂在夜空里的月亮，清冷至极。

“最后一天了。”

良久，引路人收回视线，感慨说道：“走吧，随为师去一趟荥阳。”

红叶嗯了一声。

最后看了眼远处的劫云，转身离去。

……

……

“这就是天劫吗？”

劫云下方，柳玉一人独立。

溱洧剑悬浮在一边，剑身裹挟着的雷霆尽数转移到了柳玉身上。

至此。

柳玉的猜测确定成为了事实。

原来天劫不只是对人。

更加准确的来说，天劫是天道对超越规则的不允许，比如通天禁，比如红叶未入一品先成领域，比如何问的天妒算是另一种天劫，比如先前被引路人倾注了毕生修为和血祭阵法的溱洧剑。

是的。

天劫的目标是溱洧剑，不是引路人。

引路人的计划中，该有三人渡劫。

极夜与何问在前。

柳玉成了最后的变数。

引路人确实没想到，一个剑修，竟然会因为莫须有的情感在仙境前退缩。

那么他只能亲力而为。

溱洧与红叶是最好的手段。

他用溱洧剑引下天劫，然后唤来红叶，当红叶握住溱洧剑的时候，自然就成了天劫的新目标，这一切都会当着柳玉的面进行。

而红叶是柳玉的弟子。

以柳玉的为人，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子在天劫中死去？

他一定会阻止。

兜兜转转，事情还是在按照引路人的计划发展。

柳玉一句你赢了。

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