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少林先贤们残留的融入，那以引路人为信仰塑造出来的大佛影像不断壮大，一点点地逼近外围的少林罗汉阵，然后一点点地把以玄闻为首的少林众僧向后逼退。

咔、咔、咔……

罗汉阵上出现一丝丝裂缝，清脆的响声犹如催命符般格外刺耳。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巨大的压力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位藏经院的老和尚便已是七窍流血，大叫一声从天上掉了下去，若不是弟子及时出现，他或会成为第一个被摔死的一品强者。

“为何如此！”

老和尚看着少林后山的方向，脸上血水与泪水交加，声音更是悲愤至极。

接收少林香火侍奉，承载了后辈无数信仰的先贤们，为何不帮弟子，反而舍身助魔！

难道连你们也认同引路人的信念吗！

不止老和尚一人，很多少林弟子见到这一幕，都不禁有些心神恍惚，内心的坚持也在这一刻开始颤抖起来。

几个距离佛像较近、被净土领域笼罩了的弟子，竟然和明禅寺的僧人们一样，犹如飞蛾扑火一般，面带笑容地选择了自杀，把修为和血肉献祭给了圣佛。

“我以我血，献祭诸佛！”

“愿圣佛不灭！”

“祈愿众生平等，人间太平！”

“请圣佛降下天罚！”

类似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随着净土的扩散，很快在少林的弟子中传播开来。

大佛在上，弟子在下，净土在旁。

这幅场面真的很壮观。

但同样很惨烈。

……

……

领域境为首，十七位一品高僧共同布下的罗汉大阵就此告破。

方丈玄闻脸色苍白，身上的袈裟碎成了两半，胸前到处都是鲜血，手中的万佛杖已是暗淡无光，主掌大阵的他消耗最为恐怖，内力枯竭，连飞行都几乎保持不住。

“师兄！”

玄戒和尚出现在他身边。

玄闻看着仍在扩散，少林却无力阻止的净土领域，叹息说道：“都撤吧。”

玄戒死死握着拳，修行破戒刀法的他与一般的僧人不同，脾气暴躁，性情刚猛，和世间很多绝世刀修一样，心里都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

他怎么都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若是引路人当面倒也罢了，凭什么一个死去的人都要令少林如此狼狈！

“玄戒！”

玄闻大喝一声，看着愤怒的师弟，待他平缓了些，认真交待道：“你去整合弟子们，带着百姓离开。以目前祭祀的力量来说，这净土最多覆盖十里，先逃出这个范围再说。”

这是最好的方法。

看看那些修为较弱的弟子，很多被净土侵蚀心智，把自身献祭给了引路人。

如果他们坚持不退，恐怕整个荥阳城都要因此遭难。

“那你呢？”

玄戒深呼吸一口气，问道。

玄闻的目光投向少林后山，幽幽地说道：“去找一个人。”

……

……

找人？

都这个时候了，玄闻要去找谁？

玄戒没有询问。

他明白师兄要找的人是谁。

那个唤醒少林先贤们遗留的人。

如果猜的不错，那人应该是夜幕圣女。

按照常理来说，当少林先贤们的残念苏醒时，在引路人的佛像和少林的罗汉大阵之间，他们肯定会选择本源相同的罗汉大阵，绝非是引路人的佛像。

但不要忘了，那些先贤们早已死去太久，只剩下一部分的意念残留。

事实上，在他们生前，境界实力大多停留在领域境，虽说很强却也绝对称不上至强。

所以他们没办法像纯阳剑仙、以及心剑斋的初代斋主一样，能够让自身的意念在百年千年后仍保持理智。

这些意念早就失去了判断能力。

谁唤醒他们，他们自然帮谁。

而世间除去引路人外，只有红叶掌握着净土领域，她也有唤醒那些意念的能力。

“我和你一起去。”

玄戒对他说道。

玄闻摇了摇头道：“我一人去。”

玄戒眯起眼睛，说道：“我见过她，知道她有多强，以你现在的状况，就算找到她，又怎么是她的对手！”

埋骨战场上，玄戒参与了那场专门为红叶设计的杀局。

他很清楚，红叶拥有两个领域，纵使是擅长战斗的东方月明，短时间内都拿不下她。

玄闻境界深厚，掌握着许多佛门术法，可玄闻主修大梦三生，只论战斗能力，估计还不如东方月明。

况且红叶曾是柳玉的弟子，身负心剑斋传承，能够免疫世间绝大多数的精神武学，这样算起来，就算是全胜状态的玄闻，都不一定打得过红叶，何况此时受了重伤。

玄闻斜了他一眼，说道：“如果要打架，你我二人加起来，同样不是她的对手。”

玄戒怒了，喝道：“那你岂不是过去找死！”

玄闻笑了笑，轻飘飘地说道：“夜幕的圣女啊，很多人因她而死，可她却没有杀任何一人。”

说完这句话，他拍了怕师弟的肩膀，往少林后山赶去。

……

……

很快，玄闻来到了后山的碑林上方。

碑林里没什么树，一块块的石碑不算太高，视野很是开阔。

玄闻向碑林入口望去。

红叶坐在最上一级的台阶上，裙角贴到了地面，不沾灰尘。

她的身边立着一把剑。

当净土领域扩散过来时，这把剑腾空而起，淡淡的剑意荡漾，就这么消融了连罗汉大阵都拦不住的净土。

“见过玄方丈。”

红叶站起身，抬头静静地看着玄闻，眼神清澈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玄闻从空中落下，听到这个称呼后微微一怔，说道：“老衲法号玄闻，并不姓玄。”

红叶看着他的眼睛，眉头微皱了皱，说道：“你自称老衲。”

玄闻说道：“有何不可吗？”

红叶摇头说道：“你很不谦虚。”

玄闻深呼吸一口气，有些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先是红叶竟然没有走，似乎就是在等着他的到来；二来这几句对话，不管是玄方丈的称呼，还是不谦虚的说辞，怎么听都透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玄闻安静了会儿，说道：“身为少林方丈，佛门领袖，老衲又有什么不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