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通体漆黑，包括碑文在内，皆布满或深或浅的印痕，这些印痕不是人为雕凿，而是吕岩的剑痕。

剑痕随意，转折间稍显青涩，如果想到这是剑仙遗留，或可从剑痕上看出沉淀了数百年的光阴，但如果忽视剑仙本身，把敬畏之心除去，从一个旁观者角度冷静观察，会发现这些剑痕其实没有任何规律，就像是初学剑客随心胡乱挥剑所致。

但不管这些剑痕有多随意，剑意却不是作假。

诸葛远退回碑前，看了看沉浸其中的李棠溪，在旁边盘膝坐下，略略低头。

他当然不是在感悟。

在他手中，握有一块玉符。

玉符成剑型，看不出材质，外表碧莹透彻，还有一层红光轻微闪烁，如果有沂山弟子看到这块玉符，定会大吃一惊。

这红光，与传承显露之时，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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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山山门外的江湖人士自是不知已有人偷偷进去，庄道临既答应明日开山，他们也不好再做逼迫，只得平心等候。

正在骈邑游玩的何问和红叶二人，同样得知了消息。

不过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何问下山，本意为行走一番江湖，相比剑仙传承本身，他更在乎见证这件盛事，再者，他自认青山所学不弱。至于红叶，许是剑仙本人现世，才会引起她的兴趣。

雪落得很大，但丝毫不影响骈邑市集上的热闹。

何问披着狐裘，一袭青白锦衣；红叶则一身鹅黄绣裙，还裹着件素白小袄，映得在飞雪中微红的小脸。

二人结伴，不时引得行人驻足，好奇是哪家的公子和千金来小镇游玩，临行前还不禁暗叹，好生俊俏的少年郎，而红叶方才不满十五，少女虽是十足的美人胚子，此时却只当一句可爱。

“公子，公子，你快来看！”红叶站在一家书肆前，兴奋地喊道。

何问快步走来，轻轻掸去她肩上落雪，笑问：“这般开心，发现什么啦？”

红叶指了指门口第一排的书架子，“呐！”

何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各式书卷旁边，有一本书极为显眼：《纯阳剑仙序》。

“剑仙只写过些诗词，哪里留有这些传记。”何问微笑道。

听得这话，红叶还未言语，书肆老板却是走了过来。

老板三十来岁，一身白衣，散发着浓厚的书卷气息，面色温和儒雅，让人如沐春风。

“小兄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传记虽不是剑仙亲写，却也是出自沂山。剑仙辞世之后，其弟子联合沂山数人，用三年整理剑仙生平，便是此书。”老板出言解释道。

何问一愣，面对这人，他不自觉地把声音放轻，问道：“我能看下吗？”

老板笑而不语。

何问取下这书，小心翻看几页，神情讶然，“然世间从未传过此书，不知先生又是从何处得知？”

仅仅几页，他便已经确定这本书所记剑仙生平不是作假，最多有些许出入。

老板心生感慨道：“机缘巧合。”

何问越发觉得老板不是常人，他扫视一圈，发现整间书肆再无第二本，便看向老板恭敬道：“敢问先生，此书尚还卖吗？”

老板应道：“置于书架，如何不卖？”

红叶拿出钱袋，有些紧张地问道：“先生，要多少钱？”

老板微笑道：“若是常人，此书无价；若是圣贤人，此书可值千金；若是沂山门人，百金归主未必不可。”

何问怔了怔，从红叶手中接过钱袋。

“不知我要付给先生多少钱？”

“如果是小兄弟的话。”

老板摆了摆手：“不要钱也罢。”

不要钱？此书记载剑仙生平，恰逢剑仙传承现世，此书重要性不言而喻，老板所说千金绝不为过，奈何分文不取？

何问沉默不语，不为钱，必有其他为替。

老板看出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什么也不要。”

何问认真地盯着老板，郑重地问道：“先生刚言此书价格因人而异，敢问我是什么人？”

老板没有回答，竟对书肆不管不顾，转身走出店门。

雪落纷飞，寒风阵阵，老板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同时，那道温和儒雅的声音穿过层层风雪传来。

“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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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接过《纯阳剑仙序》，把它抱在怀中，看着老板离去的方向，不解道：“公子，这人好生奇怪。”

何问皱眉沉思，此人会是谁呢？

仅凭言语气质便能影响到他的心境，整座江湖也不多见，莫不是来自圣贤城？

红叶问道：“公子，书肆怎么办？”

何问回神，不禁有些郁闷，心道老板走得倒是潇洒，可把无人的书肆留给二人也太不合适。

正待纠结时，一个有些胖乎乎的中年人小跑过来，堆笑道：“二位客，要买书吗？别看本店不大，六艺、诸子、诗赋、方技兵略却是样样不少！”

何问一愣，“请问你是？”

中年人走到柜台，披了件棉衣道：“客不是本地人吧，我是这家书肆的老板啊！”

何问说道：“刚才那位？”

“喔，你问那位客啊！”

中年人搓搓手，一边生起暖炉一边咧嘴笑道：“那位客可是大方着，借书肆用上一会儿便给了五两银子，小店一月都赚不得呢！”

何问点头道了声谢，带着红叶转身离去。

剩下中年人在店里长叹，“书不好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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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何问敲敲红叶的房门，喊道：“红叶，快起床了，再晚些，沂山都要没位置咯！”

不一会儿，红叶揉着惺忪睡眼，打开房门，迷糊道：“公子，这么早吗？”

何问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沂山卯时开山，都过去大半时辰了，还早吗？”

红叶喔了一声，转身整理洗漱去了。

何问则让小二备了些吃食，昨日二人逛遍骈邑，晚上还去听了小曲，红叶又有些嗜睡，相比早就启程的其他人，他们已经晚了不少。

好在他们并不赶时间。

走出客栈，大雪依旧未停，只是小了一些，纷纷扬扬显得诗意盎然。

毛驴却是骑不成了，街道清扫过还好，到了野外，积雪过尺，难免走不动路。

二人只得步行上路，但有雪为伴，总归是好的，不然雪停日出，路上少不得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