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你一个人的，在和谁说话啊？”

被听见了？鲁路修一惊，按捺住心中的惊讶与紧张，保持冷静慢慢转身看去……，就见一叠黑色的布料一点点朝自己靠近……

“喂，你在看什么？不会只是看到了我头顶上的，你的衣服吧？”黑色的布料下面又传出一声不满的叫喊。

确实……，鲁路修真的很想就这样点头回应，不过如果他这样说，他就可以预见，那顶着这些黑色衣服的小东西一定会向他暴跳而来。

“真是累死我了，晴明那家伙，为什么要让我给你这个小鬼送衣服？”黑色的衣服被甩到了一旁，一个雪白，长着一双长长耳朵，既不像小狗又不像小猫，更不像兔子的小脑袋仰望着鲁路修埋怨道。

“你是……妖怪？”鲁路修眨了眨紫色的双眼，愣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问道。

“没错。不过小鬼……”雪白的小妖怪举起黑色的尖爪子指着鲁路修笑着道，“你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之前不是已经见过别的妖怪了么？”

是见过。鲁路修心里暗暗说，不过和那些面目可憎的生物比起来，这个四不像的小动物要稍微可爱一些，也比较没什么气势……

当然如果鲁路修的最后一个想法被这小家伙知道了，他将可以看见另一种不同的景象，小家伙可是很爱面子的。

“你是那个阴阳师饲养的？”知道传说中的阴阳师神通广大，却不知道连妖怪都可以饲养，鲁路修微微意外了下。

“虽然晴明那家伙是我的主人，但也不能说是饲养！”小家伙满脸不开心地否认，“因为那家伙除了会使唤我之外，根本就没有给过我任何好处。”

鲁路修挑了挑眉，淡漠的眼里没有丝毫的同情。事不关己地拾起小东西旁边的衣服，“那真是辛苦你特地将我的衣服送来了。”

鲁路修故意用略带讽刺的语气说着，单纯的小妖怪却很成功地被他挑起了对安倍晴明的怨气，“知道就好！那可恶的晴明一点也不懂得体谅我，竟然还要我来保护你这个小鬼……居然还……喂，你干什么？”

小小的，长长的，雪白的身体被鲁路修拎了起来，想也没想，只是冷淡地说句‘换衣服’，然后就把这个小东西甩了出去。

小东西在横飞出去的过程中，惊讶地回头看了下，当看见鲁路修冷淡地瞄了自己一眼，再拉上了雪白的纸门时，小妖怪才恨恨地发现自己被丢了出来。

“可恶的小鬼，连你也这样对我，我可是特地好心来保护你……”

鲁路修背对着门，任外面的声音被厚厚的纸门阻绝。褪去了身上白色的浴衣，信手拿起黑色的衣服套上，遮去了雪凝的肌肤。再用修长的手指稍稍整理了下乌黑的发丝，才踱步到窗前伫立。

他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尽管不知道那个世界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也没有什么人在等他，但是不管如何，都要比起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得多，至少他在那个世界要比在这里安全。

这是鲁路修在静静思考后作出的最终决定。接下来他就要再思考，要如何才能安全到达枫之村，找到那个巫女问出回去的方法。

紫色的瞳孔眼波幽幽，深邃如潭水，前面院子里的精致景色却无法映入眼中，只有思绪在鲁路修的那种飞快闪烁。

思来想去，鲁路修最后还是决定拉开纸门，慢步来到仍跌坐在院子里的碎石上，心疼地摸着自己痛得通红的屁股的小妖怪旁边。

“干什么？”小妖怪嘟着嘴没好气地瞥了眼鲁路修，“现在才来到道歉？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接受！”

“你的饲主是派你来保护我？”鲁路修俯视着脚边的小家伙，淡淡地问道。

“要不是看在晴明的份上，我才不想管你这个傲慢的小鬼的死活！”小妖怪恶狠狠地说道。

“你的名字？”

“无可奉告！”小妖怪拒绝得没有一丝的犹豫，“能叫我的名字的，就只有晴明。”

也不介意小妖怪对自己的无礼，鲁路修挑了下眉，俯下身，凑近小妖怪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既然你要保护我，那就要保证我平安无事是吧？不过，如果我受了伤，你的饲主会怎么惩罚你呢？”

小妖怪因鲁路修的笑容背脊悚然，全身不住地打了个冷战，“你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鲁路修直起身，瞟了下惊愕的小妖怪后转身就往前走。

“喂，你等等！”小妖怪不安地跟上去，一边在鲁路修身后喊着，一边四只小腿不停地更迭，直至到了门口，小妖怪才大惊，一个跳跃蹦到了鲁路修前面。

“你想要出去？你知不知道，一离开这个屋子，你就没有了结界的保护，也就意味着会被其他妖怪袭击？”

“你不是会保护我么？”鲁路修自信地笑着反问。

“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小妖怪被气得有些抓狂了，黑色的爪子用力地拍着地面。就因为这样它才不喜欢小鬼，尤其是傲慢嚣张的小鬼！

“我要去枫之村，可是你的饲主不愿意带我去，那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鲁路修一脸平静地说着，然后弯起唇角一笑，“虽然一路上妖怪很多，不过我想，有你在应该就足够了。”

“我不去！只要你出了这个屋子，我就不会再保护你！”小妖怪大声恐吓道。

“是么？”鲁路修依旧不为所动地阖了下眼，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

小妖怪再三犹豫地看着鲁路修的背影，心里虽然明知道鲁路修是故意在给它出难题，但如果不及时阻止或跟上去保护他的话，那晴明一定会追究它的责任。

一想起安倍晴明的腹黑和令人发指的恶作剧，小妖怪又不禁泌出一层冷汗，心里不由得哀叹，为什么它总是会遇见令人头疼的家伙！

“喂，你等等我。”小妖怪四脚并用地追上去，却在到了门边时，看见黑发少年停下了脚步，门也被慢慢推开了。

有客人么？小妖怪好奇地走过来，探出小脑袋瞅了瞅，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了它眼中。

“泰明小鬼？”小妖怪意外地眨了眨眼。

“腾蛇？你在这里干什么？”安倍泰明微微愕然，语气却依然平淡得没有任何情愫。

“还不是因为这个小鬼！”腾蛇恶狠狠地瞪了眼鲁路修不满道。

随着腾蛇的视线，安倍泰明又一次将目光锁在了鲁路修的脸上，如丝般细软的黑色发丝下，冷静沉着的脸上仍有几份稚气尚未褪去，精致的五官完美地搭配在一起，如水晶般的紫罗兰色瞳孔闪着锐利的光芒，却透露出少年与年龄不符的睿智。

而在鲁路修眼里，这个只比自己稍年长几岁，身穿黑白相间的长袍，挂着长长佛珠的男子，隐隐透露着与安倍晴明相似的感觉。

同样淡漠的神情和平静的气息，仿若纯净得不曾沾染过丝毫尘物，绿色的长发整齐地在右侧扎了个发髻，留下一束顺延脸颊而下，细致的脸庞虽然有奇怪的痕迹，却丝毫不影响他姣好的容貌，尤其是右边眼角下的那颗类似宝石般的泪痣，更添了一份魅惑。一棕一绿的瞳孔，微微闪着讶异的色彩。

“他是谁？”安倍泰明看着鲁路修，问的却是脚边的，依然是可爱动物形态的腾蛇。

“他是晴明带回来的……”

“红莲，泰明，带着那位叫鲁路修的少年，一起来我的房间里吧。”

腾蛇的话还未说完，就有一只色彩罕见的蝴蝶在鲁路修与安倍泰明之间飞过，留下了带有安倍晴明声音的话语和淡淡的碎光，然后又消失在了蓝天之下。

“是式神……”安倍泰明呐呐道，眼中隐现出一丝崇敬。

“晴明那家伙就知道偷懒和使唤人！”相较安倍泰明，红莲则是满口抱怨，不过抱怨归抱怨，身体仍是乖乖地听话挪动着，并不忘仰起小脑袋对同样对那蝴蝶感到不可思议的鲁路修说道，“走吧，小鬼。”

鲁路修冷眼看了下名唤红莲的小妖怪，心忖，要不是目的达到了他一定会再把这小怪物往死里整。

其实鲁路修早就算好了，知道以安倍晴明的能力，一定可以随时知道他在做什么，包括要离开这个屋子的事情。看似任性的吵闹，却给了鲁路修两个选择。

要么就是安倍晴明出来阻止他，然后答应他的要求，带他去枫之村；要么就是让他单独离开，当然后面是跟着这个叫红莲的小妖怪，因为以四魂之玉的重要性来看，安倍晴明绝对不会随便指派一个能力不足的人来保护他。

虽然出现了个小意外，遇见了一个与安倍晴明相似的人，不过这依旧不影响鲁路修的计划进行。

果然事情也就如鲁路修所想，当他们两人加一个小妖怪来到安倍晴明的房间时，安倍晴明也不拐弯抹角，很直接地微笑着道，“泰明，这个叫鲁路修的少年想去枫之村，就麻烦你带他去吧。”

“是去找巫女？”

安倍晴明看了下神情冷淡的鲁路修，对安倍泰明淡笑着点头。

“可是神子……”

“神子我会暂时代你留意一下。反正去枫之村也要经过京，那时要是碰见了神子你可以顺便说一声。”

“……是。”安倍泰明从来没有对安倍晴明的要求提出过质疑或是反对，因为他是由他创造出来的，除了保护神子外，他就必须服从安倍晴明。

“那晴明，有泰明小鬼带黑发小鬼去的话，是不是就不用我了？”红莲一脸开心，双眼闪着期待的光芒，用小小的爪子指着自己问道。

“红莲你也要一起去。”安倍晴明微微一笑，笑得人畜无害，却彻底粉碎了红莲的希望。

“对你，我没什么要说的了。我只能说，你很会利用机会和抓住人心。”安倍晴明看着鲁路修浅笑着道，“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应该更清楚要怎么保护自己。”

居然和c.c.说一样的话，想起c.c.对他的讽刺，鲁路修不悦地蹙了下眉，之后才淡然道，“当然。”

“那就明天再出发吧，这点我可不会再退让了。”

“可以。”

对于安倍晴明的要求，鲁路修也不反对，他也很清楚晚上绝对比白天要危险许多，勉强离开，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对他有害无利。

夜空，繁星点点，微风吹拂，烛火摇曳。幽静的小院子里，一袭白衣，发出不似世人的淡然气息的安倍晴明似笑非笑，独自对着黑夜浅酌水酒。

“我还以为你会留他下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哦？六合，你是来陪我聊天的吗？”安倍晴明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微微上扬了些。

“……”

“呵……”还是这么开不得玩笑，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不喜欢开玩笑呢？安倍晴明在心里无奈地叹气。“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又不像巫女和神子那般背负着命运的枷锁，他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所以你就让他离去？”面无表情的六合只有这时才挑了挑眉，语气清淡地问道。

“其实那个少年连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已经离不开属于他的世界了。”安倍晴明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