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君临天下。

这句话说起来简单，但历史以来，真正做到的从来都没有几个。

苏曜没有去问李修曌的计划，也没有问他在长安城里准备了多少布局，只是说道：“祝福殿下。”

李修曌忽然说道：“到时候，你可以成为下一个王恪靖，也可以成为下一个关千云。”

苏曜说道：“如果有那时候。”

李修曌笑了笑，说道：“如果闫秉不是闫丙，他还能再活二十年。”

闫秉服从于他。

闫丙却服从另外的人。

苏曜听懂了李修曌的意思，只要他跟随李修曌的脚步，那么李修曌便能解决他的问题，让他能够活下去。

这确实是个难以抵挡的诱惑。

苏曜想了想，说道：“殿下放心。”

李修曌很满意他的回答，看了眼放在门外的临渊枪，淡然说道：“听说你很想要天纲地常，那我便再送你一个承诺。”

苏曜握了握拳，应道：“好。”

李修曌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笑道：“看来你确实很想要。”

苏曜没有否认。

李修曌继续说道：“想想也对，奇兵谱第六，谁不想要呢？”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近期的计划，苏曜便拱手告退。

李修曌皱了皱眉，看着准备离开的苏曜，问道：“从始至终你都没有问过，你就不想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

下属问题太多肯定不好。

但下属一句都不问，更不好。

苏曜进入魏王府两个多月，从来都是李修曌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虽然他做的很好，但总给人一种感觉，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事情成与不成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苏曜停下脚步，沉默一会儿，幽幽道：“殿下想说就说，我听着。”

这绝不是个好回答。

一时间，李修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仰头望天，觉得有苏曜这样的属下好生没劲，叹了一声道：“我希望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声音。”

谁的声音？

当然是皇族的声音，也是他的声音。

“做不到。”

苏曜平静地接过话，说道：“也没有谁可以做到。”

李修曌笑道：“很难。”

他捧一杯热茶，看向窗外。

雨还没有停。

耳边传来雨水打在树叶的刷刷声，落在地面的噼啪声，汇入池塘里的嘀嗒声……一个雨水就已经如此，何况远处还有更夫的喊声、小孩子的哭声。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只有一个声音。

就像雍州有长安与青山、益州有天府与大和、扬州有天机、有藏剑、有圣贤城……

李氏为皇，但不是所有人的皇。

李修曌继续说道：“难不代表不行。”

“所以你联系了夜幕。”苏曜说道。

“是先生联系的。”

李修曌眼里有一缕嘲讽，嗤笑道：“包括先生自己在内，你们都以为天牢的那场大火是我点燃的，其实不然，那火是夜幕放的。”

“夜幕想要拉拢一品境的儒生，而我察觉到他们的计划，抢在他们前救走了先生。”

李修曌说道：“于是夜幕找上了我，我让先生过去，闫秉就变成了丙。”

一切都是顺势而为。

合作也是一样。

夜幕真正的掌控者是极夜和引路人。

极夜想要除掉世间所有门派，引路人想要颠覆皇族世家达到所谓的“众生平等”，李修曌想要皇族占据世间唯一的至高点。

他们的目标不同，但达成目标前，却有一段共同的路。

他们是互相利用的“盟友”。

“得我为君。”

李修曌低声念了一句。

苏曜是唯一的倾听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当李修曌与苏曜在王府里商量计划和将来的时候，太极殿里灯火通明，说书人元遥绕过皇城里所有眼线，来到了李彻面前。

“陛下，就是如此了。”

元遥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正色道：“李修曌有问题，用不用我去查一下？”

当着皇帝的面，直言最得势的大皇子有问题，元遥的语气里只有平静。

“你暴露没有？”李彻问道。

元遥说道：“不清楚。”

李彻想了想道：“那就先别动。”

元遥安静片刻，认真说道：“让我去吧，如果没查到，我会想办法给他赔礼道歉，如果查到了，我会杀了他，陛下不要拦我。”

李彻皱眉看着他，恼火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杀性如此重了？”

元遥知道李彻不是在护短，也并非对他有所不满。

李彻在给出客卿令时，曾对何问说过，皇帝与皇城客卿并非外人想象中的臣属关系，更多是同道者。

这话不假。

在李彻和元遥相处的过程中，李彻更多扮演着兄长的角色，元遥则是守护在他旁边的兄弟，就像襄樊城里郭大绍与郭仲绍。

“事情积的太多。”

元遥指着心坎道：“有些窝火。”

李彻叹了口气，挥挥手说道：“你想去就去吧，有什么需要直接过来。”

元遥嗯了声，便离开大殿。

不足半刻钟后，他又返了回来。

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太监常孚。

“陛下，闫秉死了。”

常孚上前说道。

李彻吃了一惊，沉声道：“死哪了？”

常孚垂首道：“朱雀门。”

嘭！

李彻一巴掌拍在椅子上，眉毛挑起，起身怒道：“朱雀门？！”

常孚轻声道：“王统领刚刚发现。”

李彻强压着声音，发怒道：“可还有其他发现？”

“无有。”

常孚摇了摇头。

元遥站在旁边，脸色极为阴沉。

他没想到闫秉会死这么快。

但闫秉这一死，线索瞬间便断了一半，再去追查李修曌也失去了意义。

元遥相信，不管真假，李修曌都能拿出足以把魏王府摘出去的理由。

“让魏王来见我！”

李彻几乎低吼着说道。

既然掌握着“画皮”术，那么把闫秉藏起来或者干脆些毁尸灭迹，无疑是更好的方法，对方偏偏要将闫秉的尸体扔到朱雀门，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是。”

常孚低应一声，转身去宣李修曌。

魏王府里，李修曌算好时间，挥退苏曜，回到寝房躺到床上，他在黑暗中睁着眼，静静等待常孚的到来。